他背著七星劍,從終南山的雪徑上山,路過了一座空蕩無人的竹苑,見到了與之相鄰的鬆木小樓。
小樓內似有人生活,外麵的門口坐著一隻鹿妖,雙角嫩的能掐出水來,男生女相,正在那兒百無聊賴地煎藥。
金玉傑知道前輩經常收留小妖,想必現在也是如此,並沒有詫異,而是湊過去好聲好氣地問道:“小鹿,江仙尊是不是住這兒?”
阿楚眼眸一轉,往他身上繞了一周,似乎看出點什麼來似的:“是啊,你是來趁火打劫的吧?”
金玉傑笑容一僵:“趁火打劫……”
“要不然就是落井下石?”阿楚不屑地道,“主角不落魄的時候,一個個都是恭敬的後生、知己好友、貼心師弟,等主角受了傷,一個個以為自己是三流裡救人於水火之中的霸道總裁男主角,天神下凡似的溫暖了女主的心靈,也不看看以我神仙哥哥的身份,寧配麼?”
金玉傑徹底讓這隻祖安鹿給震住了,還沒弄明白對方是什麼意思,就被阿楚哼了一聲,數落道:“還要因愛生恨,好家夥,跟人沾邊的事兒你們是一點兒都不乾啊!”
阿楚也是頭回見到裡描述的這些人,他剛穿進來,就想儘辦法地忽悠了常乾、費勁巴拉地找到了江折柳,如今傍上了主角大人,憋在心裡的話一股腦地往外倒,說完就轉身進屋了,啪地一聲關上了門。
阿楚關門進了屋,立即變成懵懂無知的甜甜小鹿,把煎好的藥放在了江折柳身邊。
江折柳看書時一向專注,雖然聽見幾聲對話,但都隻是當聲音一掠而過,一點內容都沒往腦子裡進,此刻抬眸看了阿楚一眼,道:“誰在外麵?”
小鹿道:“登徒浪子。”
江折柳先是點了下頭,隨後又聽出不對,微微挑了下眉,回望過去。
什麼浪子,都浪到這兒來了?
終南山一年有半年在下雪,荒無人煙、人儘罕至、多有精怪,連觀光的價值都沒有。
阿楚眼觀鼻鼻觀心,堅持道:“不是好人!”
從他所看的那些部分來看,金玉傑在原著中絕對不在好人之列,前期處處都展現出了對主角的覬覦之心,甚至有因愛生恨的苗頭,還好他深知這是一本修真無CP,漂亮哥哥很高貴,這些癩蛤.蟆不配!
不過聞人夜是他自己在文下偷偷磕的……應該不礙事吧……
就在阿楚一邊回想情節、一邊咬定金玉傑“不是好人”的時候,鬆木小樓的門被十分有規矩地敲了敲。
三短一長,很有教養。
響聲過後,門被輕輕推開了。
難得有進門這麼正常的人。江折柳平靜地想。
他看著一身金燦燦長袍的後輩跨步上前,滿眼都在發光地看著自己,然後半跪下來朝他行了個禮。
“前輩受苦了。”
江折柳看了看自己,感覺沒怎麼受苦。
“您要不要去無雙劍閣?我把房間車馬都給前輩收拾好了,隻要您一到,立刻就是無雙劍閣的太上供奉,我爹為了前輩的下落寢食難安,生怕有不安好心的人對前輩做些什麼,我也……我也一直很擔心……”
他說得越多,反而越緊張起來,視線先是隻匆匆掠過,隨後從江折柳雪白的衣衫一角向上移動,充滿心動地逐漸上移,直到見到他的麵容。
金玉傑愣住了。
他即便早就知道前輩負傷,但卻從沒有在腦中設想過。
江折柳當初救他的時候,隻用一劍,就掃退了萬千從幽冥界攀爬出來的惡鬼,將他這個沉進冥河中的孩子撈了回來。否則金玉傑在那時就該成為惡鬼的飽腹之食,而不會有今天。
他與江折柳沒有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他經常居住在淩霄派,與祝無心共同修煉,他仍記得江折柳為他矯正握劍姿勢時的體溫和氣息,冰冷之中,略帶一絲似有若無的溫柔。
因此……他雖然痛罵祝無心,雖然無限擔憂,但在心底,跟祝無心一直以來的觀念都是一樣的——他實在難以相信,這世上竟然還有什麼東西是江折柳辦不到的。
直到他看見眼前之人,素衣雪氅,白發枯敗,一派平靜地望了過來。
金玉傑的崇拜、憧憬、暗戀、傾慕,都仿佛膨脹到了極限,再猛然炸裂開,碎片在心裡揉成一團,擰巴在一起,疼得他說不出話。
“……前輩。”
江折柳點了點頭,權當是對這句稱呼的回應,隨後道:“玉傑,你轉告閣主,說我身體不好,就不去了。”
金玉傑喉口艱澀,用力地點了點頭:“那我留下照顧您……”
他這句話還沒說完,就見到江折柳輕輕地皺了下眉。
他的心立刻提溜了起來,怕前輩因為這句話而不悅,正當他都緊張地心臟跳到嗓子眼兒了,才聽到對方和緩地道。
“常乾的事解決了?”
金玉傑呆了一下,隨後就被身後具有衝擊力的魔氣震得腦海發暈,下一瞬,一隻半魔化的手從後頸貼上來握了握,骨刺幾乎在下一刻就能穿過咽喉,拎他簡直像拎一個掛件似的,把他移開了。
“嗯,不會再有人追殺他了。”
聞人夜先回答了一下心上人,隨後紫眸微轉,看了一眼金玉傑,眸光幽深難測,隱含出一份危險神秘的笑意與殺機。
“你擋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