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寂靜凝涸不動,逼得人難以呼吸之時,才傳來烈真有些難以置信的聲音。
“折柳,你是真的不想見到我嗎?我……你就不能原諒我一次嗎?我其實……”
“滾。”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青霖教他帶上護體靈露,這樣聞人夜就沒有理由阻攔,教他努力認錯、認真道歉,讓對方顧念昔日的情分,卻沒有教他,該如何麵對眼下的局麵。
烈真眼裡的火焰幾乎要熄了,渾身的溫度壓低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他之前都沒有落實的感覺,直到此刻,才能極為沉重地意識到,他究竟失去了什麼。
倒是金玉傑極其聽話,一言不發地躬身行禮,退出了鬆木小樓之內。
烈真整隻鳥都僵在了那裡,好像現在就算有道雷劈都不會動彈似的。過了好一陣,才好像找回了一點神,無聲無息地離開了。
江折柳仍舊在原處看書,喝完了藥就在紙上寫字。筆墨紙硯是聞人夜送的,都是精品,隻是散發著強烈得不可忽視的魔氣,讓江折柳有些用不慣。
他一邊寫,一邊跟小鹿阿楚商量在樓前種什麼,兩人聊了幾句,阿楚才很小聲很忐忑地問道:“神仙哥哥,你怎麼知道他們會聽你的話啊?”
江折柳低眉寫字,不由自主地跟著他放輕了聲音:“我交的朋友,提攜的後輩,雖不能說是正人君子,但也不算是個畜生。”
那是你沒把他們的暗戀算進去。阿楚悄悄腹誹道。
“對了,常乾呢?”
阿楚道:“他下山去給哥哥買酒了。藥酒,泡了蠍子的那種,治風濕。”
“我沒有風濕。”江折柳道。
“但哥哥不是總頭疼嘛,也治頭痛的。”阿楚衝著他眨了眨眼,滿眼都是濃濃的討好。
江折柳能從他身上看出一點目的性,但相處漸長,知道小鹿心腸不壞,也就什麼都沒有說。
民間的藥酒,對於他這具身體不知道有沒有用,但卻因它們的藥效微弱,成為了比較安全、便於嘗試的選擇。
就在兩人交談之間,從旁靜聽的聞人夜拎起了血氅,轉身向外跨出幾步,正待他推門之時,忽地聽到江折柳的聲音。
“聞人夜?”
要是在平常,他應該叫“好鄰居”,或者是叫“少尊主”。他很少叫這個全名。
聞人夜停下步伐,轉身看他。
江折柳停下筆,看了他一會兒,眼眸漆黑凜冽,一絲光芒都透不進去。
他緩緩地道:“好鄰居,出門就出門,不要殺人。”
聞人夜的心口像是被什麼猛撞了一下,感覺對方能將一切都看穿,任何一點心思,似乎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可為什麼看不穿他的……
江折柳的話語停頓了一下,微笑道:“殺鳥也不行,聞到血腥味,我會惡心的。”
聞人夜沉默地看著他。
他心中的怒火被瞬間澆滅,冰水的寒意劈頭蓋臉地落下來。他輕而易舉地被掐住了軟肋,被短短的一句話威脅到了,讓人渾身都冷。
他沒有走,而是走近江折柳,俯身低頭,暴烈未平的戾氣混雜著一身的寒氣,逼麵而來:“……為什麼?”
江折柳笑了一下,看著這雙幽然發沉的紫眸,語氣平和地道:“天下太平很不容易的,體諒我一下。”
金玉傑是他提攜的後輩,對仙門正道的忠誠有目共睹,天資卓越,聲名甚佳。即便以後無心有些做錯的地方,有他批評製約,也不會釀出什麼大錯。而烈真與他的關係更是經營了千年,沒有他,妖界必亂,天下不寧。
“你真的放下了嗎?”聞人夜舔了舔牙,盯著他道,“你為了這四個字,險些命都不要了。以你現在這個樣子,還要為彆人操心,江折柳,你還是先操心操心自己,你這經脈都他媽漏成篩子了,一天能在夢裡痛醒四五次,吐的血比你喝的藥都多……”
他的話停頓在這裡。
對方的手指抵住了他的唇,體溫發冷,但卻又很柔軟。
江折柳其實沒想到他都知道,但還是不想聽,而是輕聲道:“按我之前想的日子算來,今晚有流星。你要不要跟我去看?”
聞人夜一下子就不知道說什麼了。
他的喉嚨像是被塞滿了冰塊,連半點煞氣都沒了,隻能慢慢地俯身抱他,情緒很低落地垂首,想要壓在他肩膀上,又不敢用力,腦海中儘是他在說這句話時,眸間對流星的期待。
他的情緒前所未有的低,又怕壓到對方,隻是很輕微地抱了一會兒,聲音發沉地應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