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1 / 2)

心尖兒上的病美人 道玄 10613 字 8個月前

江折柳已經猜出來許多事了。

但他確實會擔心,這一點跟小魔王想的差不多。什麼時候能改掉常常憂心的陋習,他也就真正地掙脫了塵網束縛。

他想,仙途遙遙,滿身血債之人難以合道。

江折柳隻要一想這件事,就會逐漸地頭疼。他不能費神去想天下之事,一旦考慮得越多,他的頭痛之症就愈發嚴重,仿佛是來自神魂的無形警告。

但這又並非是一時能控製得住的。

幾日過去,手上的燙傷已經複原了。山中鳥雀飛絕,連一絲鳴叫也無。淩霄劍寂寥地佇立原處,劍上花紋如凝望永恒的眼,沉默地陪伴著他。

風雪夜,江折柳跟王墨玄下了半宿的棋。小啞巴什麼都不能說,似乎是最好的聆聽者。

“這一步走得太快了,你再想想。”

燈燭微晃,江折柳的聲音清淡平靜。

王墨玄抬起眼眸,默然地望著他。一時沒有分清江前輩是真的講他這步棋,還是意有所指,在說彆的事。

“要不要再看一眼?”對方低問道。

王墨玄隨著他的話往棋局周圍看了一會兒,隨後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必改棋。

他自知下不過江折柳,即便發現了這麼布局的缺陷,也並不是很想更改。

燈影拉得很長,等樓下的藥爐冒出微苦的草藥氣味,夜半的風打響了窗紗,飛雪飄然地蓋滿梅花,餘燼年便如往常般過來領人回去。

他敲了敲竹簾的邊兒,靠著門,嘮嘮叨叨地道:“前輩,該把小啞巴還我了!他都在你這裡待一天了,嘖,你倆就悶死我吧……”

王墨玄停下手,站起身朝江折柳頷首告彆,隨後便從二樓下去,把那隻聒噪個不停的醫聖閣下帶走了。

每夜都是如此,都是一手殘局。

一切都像往常一樣,平靜得有些過分。窗外的夜風卷著雪花,一刻不歇地撞在木窗上。小鹿趴在樓下的桌子上睡著了,常乾熬完了藥,正瞪著豎瞳,陪著藥盅一起放涼風乾,無聊地打了個哈欠。

時光安逸,如果能以此終老,不失為是一場善終。

他坐在燭火下,從書櫃裡拿出上次看到一半的一卷古籍,擱在膝上翻到之前的那頁,卻在未翻至時手指一頓。

古籍的夾頁中掉出細長的佛簽。

應是他哪次看書時看得犯困,將佛簽放在書籍中區分進度,隨後卻又忘記了。

江折柳伸出手,將佛簽撿了起來,目光在四句讖言上停了一停,低聲道:“……身夢……兩前盟。”

他與小魔王,並無前盟可查。

江折柳看了一會兒,伸手揉了一下隱隱作痛的眉心,閉上眼沒多久,便聽到眼前木窗被從外叩開的聲音。

……嗯?

他睜開眼眸,見到一個戴著麵具的女人出現在二樓的窗外,用她延伸出骨刺的爪子把關好的窗子從外麵扣開了。

江折柳靜靜地看著她扣開木窗,把頭鑽了進來,帶著一陣寒風和碎雪。

“魔後。”公儀顏深藍的眼睛盯著他,“我來送東西的。”

江折柳為魔界的上門方式歎了口氣,道:“……窗戶有點窄,辛苦了。”

“不辛苦。”女魔將伸手拉扯了一下臉上的鷹隼麵具,讓麵具徹底蓋住她的神情。隨後把頭和肩膀都鑽了進來,伸出手將一截繩子遞給了江折柳。

看上去是要用來更換複生石的,上麵鐫刻著許多細小的篆文,有魔族的,也有妖族的,連裝飾其上的細碎靈石都不一樣,仿佛準備了很久,玄色為底,亮晶晶的,風格非常花裡胡哨。

“尊主說。”公儀顏轉達道,“等他忙完這幾天就會來陪您。”

她雖這麼講了,但不妨礙她覺得尊主的嘴騙人的鬼,發動戰爭這種事,根本就是沒有定數的,這種持續的忙碌不知道究竟會維持多久。

就在江折柳伸手想要接過時,眼前這隻大魔忽地又收攏了手指,望著他的脖頸道:“我來給您戴吧。”

……卡在窗子裡還這麼有活力嗎?

不待他開口拒絕,對方就又鑽過來了一點,瘦削的腰順利通過,然後展開手,把他脖頸上戴著的吊墜兒解了下來。

江折柳怕自己一躲再讓人家掉下去,就沒有多說什麼。

事實證明,魔族無論男女,無論智商情商如何,多多少少都是有點憨的,隻是表現的方式不太一樣。

公儀顏身上的氣息很冷,因為她一直守在外麵,身上沾滿了雪夜的風和寒意。挨近了讓人有點冷,但她身為魔族,那股一直不安定的躁鬱感倒是跟聞人夜如出一轍。

她給魔後換了吊墜的繩子,手指觸及複生石的時候,猛地摸到了類似於裂紋的感覺,動作驟然停了一下,抬眸看向江折柳。

江折柳也看著她:“怎麼了?”

公儀顏沉默了一下,隨後道:“……江仙尊。”

“嗯。”

“您想過,百年之後,我們尊主要怎麼辦嗎?”

這句話問得很平靜,如同一個小石子投入湖麵,濺起的波瀾很細微,一層層地蔓延而開。

江折柳其實也沒少想過這件事。他沉默地凝望著眼前的魔族,慢慢地道:“……就算是魔界的傳統,也不能強迫魔尊從一而終,形單影隻。”

公儀顏不說話了,而是轉動了一下手裡的複生石,牽過他的手,在隱隱有裂紋的地方摸了一下。

外物之力,終不長久。如同燈燭添油、烈火加柴,總有燒完的一天。

江折柳怔了一下。

他沒有修為,就算半步金仙的境界還在,但也不如以前敏銳,這麼細微的裂縫,他如果不被牽引著發現,可能會很久之後才發現。

寶物縱能催得十裡花開,卻也不是取之不儘用之不竭的。他的命是費儘心思續上的,每一個日夜都是。

“……多謝你。”江折柳接過吊墜,重新戴了回去,被外頭的寒風嗆得有些喉嚨癢,想咳嗽,但因公儀顏就在對麵,掩唇忍了一下,儘量平和地道,“是我誤他,我會想辦法……”

“想什麼辦法?”

公儀顏冷不丁地道。

她雖然問出來,但似乎卻並不是想要一個答案,而是話語遞至嘴邊,便脫口而出了。

江折柳看了她片刻,開口道:“為我鐘情之人計深遠,為無辜生靈熄戰火。你覺得如何?”

公儀顏愣住了,過了好久,她才輕輕地道:“您知道了。”

“嗯。”江折柳站起身,將手上的佛簽重新壓進古籍裡,招手讓公儀顏進來。“把窗關上。”

實在太冷了,他受不了。

戴著麵具的女魔鑽了進來,轉身關好窗,隨後就見到一身白衣的江折柳鋪開信紙,蘸取墨汁。

提筆兩個字,是青龍真君的名諱。這封信是寫給妖界的。

她坐在旁邊,盯著江折柳一個字一個字地寫下去,字跡優雅流暢,鋒芒內斂,如其本人,這似乎是一封寫給妖界的調停信。

“修真界四大仙門,除不出世的蘭若寺外,儘皆腐朽破敗,難堪一用。借此機會,可以一舉清洗,將心術不正之人儘皆殺之,破除仙門排列,使能者居上,重整旗鼓。”

“而魔族想入修真界,必先爭妖界,以做借力之處。青霖獨木難支,不敢直攖鋒芒,卻又不甘退讓千裡,如今若真是此等對峙僵局,就是因此而生。”

他說到一半,掩唇咳嗽了幾聲,被剛剛的風雪衝到了,還是有些不舒服。

“我為好友修書一封,請她與聞人夜合作,營造兩界內耗嚴重之象。引誘各派不軌之人來攻,入網則殺,以外患除內憂,以此為繩索,步步拔除盤根錯節的利益派係。”他話語未停,一路敘述下去,“修真界與人界連通,洞天福地無數,未開墾使用之處何止千萬。隻是這些地方不會輕易地讓給魔界,你們要動殺,可以。但不該有任何一場無端的殺戮。”

“刀兵之下,必見成效。否則聞人夜殺債無數,天劫難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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