袞洲街頭,白林坐在一街邊茶館裡, 邊喝著熱騰騰的豆腐腦, 邊分神觀察旁邊大街。
袞洲城整個構造是東貴西富, 南貧北賤的構造,段府便位於袞洲東城, 那邊輕易不讓平民進入, 白林便隻能在緊靠東城的這條大街徘徊, 東城但凡有丫鬟仆從出來采買,一般都會來這條大街。
這段時間, 他先是跑了京城一趟, 打聽那位段修瀚大人, 一打聽方知, 那位段大人在整個京城都是數得著的風流人物。
一朝考中探花,後入翰林院, 可謂一路高升, 官途得意,現在正外放袞洲做布政使。
打聽到之後,他馬不停蹄拐道袞洲,原以為到了袞洲後能很快見到那位段大人,卻不想, 他根本進不去東城。
這幾日,他隻能流連於東城附近的幾個街道, 邊打聽消息, 邊琢磨著能不能找個機會跟段府的人搭上話。
正出神間, 旁邊突然落座兩個書生,書生叫來老板上兩碗豆腐腦,一籠包子,隨後開始交談。
一個書生道:“這兩日不知怎的了,整個袞洲城一時陷入洛陽花貴之中,昨兒個我想買盆花回去擺著,竟發現所有花都比平常貴了一倍有餘。”
另一個書生喝口茶,笑一聲,“張兄不知道?這兩日道台林夫人在舉辦一場賞花宴。”
“賞花宴?”
“便是收到邀請函的人每人拿上一盆鮮花,便可以參加林夫人舉辦的賞花宴,所以袞洲城才一時洛陽花貴。”
“如此,如此。”書生恍然大悟。
另一個書生卻起了談興,“話說,你當林夫人為何舉辦這場賞花宴?”
“為何?”書生好奇。
“卻原來,這位林夫人好與人做媒,她家裡還有幾位姑娘沒嫁出去,遂就借場賞花宴,給整個袞洲城的少年少女一個相看的機會,說不定還能成就幾樁美好姻緣呢。”
“哦?還有這等美事?”書生頓時起了興趣,他直起身,臉上興致勃勃。
另一個書生見此,“嗤”一聲,卻道:“不過,林夫人所邀請之人非富即貴,平常人是萬萬入不了內的。”
“這樣子啊。”傳來書生失落的語氣。
白林收回注意力,默默咽下嘴裡的豆腐腦,心裡琢磨,不知那位段夫人會不會參加那位林夫人舉辦的賞花宴?
不到萬不得已,他絕不會選擇走段夫人這條路子。
雖這段時間打聽到那位段夫人乃是個溫柔知禮,大方寬和的性子,但說實話,知人知麵不知心,更彆說,紅豆姐還不是她的親生女,他想這世上還沒有一個女子會心甘情願接納丈夫與其他女人生的孩子,若是她再從中作梗,他就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正想著,旁邊兩個書生突然“咦”一聲,白林一愣,順著他們的視線望過去,卻見街邊突然出現幾輛馬車。
為首那家金楠木做車廂,車上雕刻繁花似錦團簇,精細的紋理,一看便出自大師之手,車頂墮著一顆明珠,遠遠望去,熠熠生輝,車頭墜著兩掛金黃色的麥穗,穩重之中又添了一分華貴。
車旁車後還跟著幾位丫鬟,丫鬟行錦衣,戴銀飾,素手玉鐲,軟粉色衣裳冷風中微微揚起,一行人走過來,跟天邊的仙女似的。
“那是段家的馬車,”解釋賞花宴那個書生壓低了嗓子,說到,“瞧這陣仗,應當是參加完賞花宴回來的段夫人。”
“帝師之家的段家?”
“可不是,除了那家,咱們袞洲還有哪家有如此風度。”
“可是,段家不是,沒有子嗣嗎?”
還去參加什麼賞花宴?
白林一愣。
夫人回府,府裡頭早就忙活起來了,掃院子的掃院子,灑水的灑水,至於府裡管事的,早就在大門口迎著了。
馬車徑直從側門入了府,到了垂花門停下,車簾被掀開,一纖纖素手拂開簾子,率先跳了下來,原來是個十五六,身著丫鬟服飾的嬌俏小丫鬟,再後麵是位上了年紀的婆子,最後那位段夫人才在眾人擁戴中徐徐露麵。
率先探出雙保養得宜的玉手,手腕上沁翠玉鐲炫燦奪目又不失內斂,隨後探出腦袋,上麵梳著個望仙九鬟髻,發間嵌著一枚圓潤寶華明珠,左側鳳凰銜珠勾絲步搖輕輕搖擺,再往下是一雙明亮溫潤的雙眼,點成暗朱色的紅唇,最後,她緩緩下了馬車,一身繁複典雅長裙,移步間,通身雍容富貴,氣質卓越。
整體看來,她麵容隻是秀麗,尚算不上絕美,隻是那一身叫人看了就舒服的氣質叫人印象深刻。
段夫人在婆子的攙扶下回了屋子,甫回到屋,各種茶水甜點便流水似的上了來。
她抬起手,揮了揮,立即,那些丫鬟便屏聲悄悄退了下去,不過片刻,屋子便隻剩下了她與那婆子兩人。
段夫人輕輕用胳膊支住腦袋,微闔眼,這時,臉上才顯露出疲憊的神情。
“夫人,”婆子給她斟了杯茶,“您喝口茶,好歹潤潤唇。”
“唉,”段夫人睜開眼,眉間流露痛意,“我哪喝得下,每每參加一次這種宴會,我心裡的愧疚痛苦總要多一層,若是當年沒有打掉那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