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婆子打斷她的話,她蹲下身,握住她的手,眼角淚星點點,“這哪裡能怨您呢,這隻能說世事無常。”
“可是,終究是為了我,婆婆才叫人打掉了那個孩子。”段夫人眼眶通紅,禁不住淚染衣裳,“若是那個孩子還在,便是個姐兒也好,總不讓老爺膝下空虛。”
“夫人,那賤蹄子率先起了害您的心,若不是她,若不是她,咱們小少爺如今恐怕都十幾,該相看媳婦的年齡了。”婆子哽咽恨聲。
想到她那剛出世就夭折的幼兒,段夫人心間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痛。
婆子繼續咬牙切齒道:“做下如此以下犯上,心思歹毒的惡事,彆說隻是落胎發賣,實該亂棍打死才對,全是您心善,已然放過她一回,這子嗣的事怎能怨到您身上呢。”
不論過去是非,如今擺在眼前的卻是,他們段家眼看無一人繼承,這傳承幾百年的家業,就要毀在他們手上了。
段夫人哭了會,外麵突然走進來一個丫鬟,輕聲稟報:“夫人,老爺回來了。”
段夫人忙用帕子拭去臉上的淚痕,站起身,穩了穩呼吸,帶著婆子迎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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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屋內坐著五六個人,分彆是蔡老三一家人,及醫婆四嬸子。
四嬸子幫蔡紅豆把了把脈,又檢查通身各處,最後握住她的手,不住笑道:“好,好,身體和孩子都沒事,看到紅豆好好的,你嬸子我就放心了。”
聞聽此言,蔡娘子才徹底放下了心。
她坐過去,道:“謝謝姐姐,麻煩您特意上山一趟。”
他們知道,四嬸子這些年不少在寒冬臘月裡進山尋藥材,日子長了,就落下個登山腿腳就疼的毛病。
聞言,四嬸子擺擺手,又說:“我當初就說,紅豆是個有後福的大福之人,萬萬不會有事的,這不,你們就尋到她了。”
蔡娘子歎氣一笑,她和蔡老三對視一眼,頓了頓,道:“不瞞姐姐,今日找姐姐來還為一事想求姐姐幫忙。”
四嬸子鬆開蔡紅豆的手,疑惑地看過來,“何事?”
“姐姐知現下的情景,蔡家莊,紅豆是待不下去了,但是那個縣丞公子絕不會給我們辦路引,遂,我們決定讓紅豆找她親爹去。”
四嬸子猝然睜大眼,停了會,又點點頭說:“這不失為個好辦法。”
她雖然不知道紅豆親爹是何人,但是瞧當初蔡娘子的風度,也能猜到紅豆親爹必然是官家之人,甚至有可能出身權富盛極的世家。
說到這裡,蔡娘子卻歎了口氣,“我們既然打算將紅豆送回去,便不會留任何後顧之憂,給您說點知根知底的話,紅豆她親爹身份不一般,將來紅豆認祖歸宗,絕不能讓這邊的人和事拖累到她。”
聽她這一番話,四嬸子恍然,又愣住,“不知,我能幫什麼忙?”
頓了頓,蔡娘子問:“不知四嬸子這裡可有,讓人一時假死的藥?”
四嬸子怔住,“你是想……”
“正是如此。”蔡娘子垂下眼眸,臉龐滿是落寞。
四嬸子呆了會,突然看向蔡老三,他正垂著眼有一搭沒一搭地抽煙,胡子拉碴,看起來許久沒打理過了,再看向三個孩子,他們倚在一起,神色也滿是落寞。
長長歎了口氣,她自是知道蔡娘子與蔡老三有多疼愛這個大女兒,將紅豆送還她親爹那裡,無異於割他們心頭上的血。
沉默了會,她慢慢道:“我這邊沒有這種藥,這種假死的藥便是放在世家,也算罕見了,不過我可以回去翻翻我家祖祖輩輩留下的日紮,也許上頭有相關的記錄。”
蔡娘子站起身,“那就勞煩姐姐了。”
四嬸子站起來,道:“妹妹不必這麼說,我不一定能找到,好了,我來的時間不短了,再長恐怕山下要起疑,我就先走了。”
“我送送姐姐。”蔡娘子跟著四嬸子一塊走了出去。
兩人緩步到上山的小道這裡,四嬸子轉頭看她,“行了,就送到這裡吧。”
“姐姐慢走。”
蔡娘子說完,卻見四嬸子沒任何動靜,不由疑惑地看她。
四嬸子猶豫了會,問:“芬啊,你們決定將紅豆送走這個想法沒錯,但你有沒有想過,那邊會不會認紅豆?畢竟已經過了這麼些年,加上紅豆她……”
紅豆的身孕現在還沒搞清楚,便是普通的農家也覺得晦氣,更彆說那些高門望族。
他們願意接納紅豆嘛?
聞言,蔡娘子自信一笑,笑轉,眼神裡似懷念又似憂傷,“不瞞姐姐說,這麼多年,我從未怨過他,時至今日,冒出將紅豆送回去的想法,也皆是因為。”
“我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