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小反/革命給燒了,就燒在他家的灶火裡了,這一家都是反/革命,我要求你們基地嚴肅的懲處他們。”
龔紅星的腿斷了沒有她自己並不知道,但是給鐵管擊中腿腕後那種鈍痛,已經持續而來的疼痛,足以乾擾她的工作。
她還想站起來了,但是兩條腿腕都使喚不上勁兒,太疼了,火辣辣的,又麻又痛,也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提著鞭子給那些老革命前輩,老知識分子們疼痛,比這更甚。
她本來是個特彆堅強的人,十三年的革命工作沒有打趴了她,擠著火車走遍天南海北沒有打趴了她,可她居然叫一根鋼管給打趴了。
當然,也是到了此刻,龔紅星才發現,自己也是血肉之軀,也會痛。
“行了,龔組長,你工作的熱情是不可否認的,但工作總得有個流程,您得先亮介紹信,沒有介紹信,聶工的家屬就有權阻止你,畢竟咱們基地最防的,就是蘇修。”
“陳麗娜就是蘇修。”龔紅星疼的直飆淚:“她會俄語,她寫過的俄語信件至少有一大遝,我帶著的,給那小兔崽子燒了。”
“離著蘇國不遠,我們大家都會幾句俄語,這沒什麼大不了的,龔組長,您的介紹信我是看過,但是聶工的家屬沒見過啊,您就掏出來給她看看,我叫她給您道謙,成嗎?”秦勝耐心的開解,並且,主動的提起小馬的小文件包來,分明不過兩張皮,還在裡麵不停的摸著。
“我明白了,你們這個基地沆瀣一氣,全是反/革命。”龔紅星說:“我現在要求使用電話,打電話給紅岩,讓他們調更多的工作人員來協助我們的工作,這地方是個堡壘,非炸/藥包不能突破。”
“行行行,咱們先去醫務室包紮一下,您看成嗎?”秦勝說著,招呼過治安隊的同誌們,連抬帶哄的,就把龔紅星給抬走了。
“媽,她要打了電話,真的會來更多人嗎?”聶工民很擔心。
畢竟介紹信能燒一時,陳麗娜的罪證能燒掉,但革命工作組的熱情不可小覷啊,這就跟滅火似的,你幾把啪啪啪,把大火源給滅了,可火星子給帶到彆的地方,風一吹,星火燎原咋辦?
“聶衛民,哦,還有陳場長,也許對於你們來說,是第一次經受這種鬥爭,但是我非常有經驗,我得告訴你的是,她從敲門,再到砸窗戶開始,全都是違規操作的,而且我也拍下來了,你不要害怕,我和靳師會全程跟蹤,並保護你們的,好嗎?”
“哎呀,大災大難,大屈大辱麵前,該相信的還是記者同誌,好吧,那我就順勢邀請郭記者多住幾天,並且,也請您持續關注這場所謂的鬥爭,好嗎?”陳麗娜說著,看了聶衛民一眼。
這小夥子真是太賊了。
為了留下郭記者,烤田鼠他都敢烤,還有什麼是他不能乾的。
但是,郭記者的出現,真的就是雪中送炭啊。
靳師年齡大,是個不怎麼敢惹事兒的,就說:“小郭,不行咱們還是回吧,畢竟革命這種事情,全國都在發生,我們隻是來采訪的,沒必要淌混水。”
郭記者卻不這麼認為:“不不不,靳師,龔紅星,可是上麵一再表揚的革命小能手,我覺得全程觀注這麼一場鬥爭很有意義,你要想走,你走,我必須留下來。”
說著,他直接就拿過了靳師手中的相機,畢竟就是照個相嘛,他也會,是不是?
聶衛民看了陳麗娜一眼,悄悄於後麵拽了拽她的手。
好嘛,有記者關注,他們就不怕龔紅星會屈意抹黑啦。
“怎麼,我瞧你們今天都不高興似的?”王紅兵來接閨女了,抱她上了自行車前坐,就說。
他為了閨女,專門在自行車的前麵焊了個坐位,這位就不用擔心劉小紅坐在後麵,腳會拐到自行車的輔條裡去啦。
“姐夫,沒事兒,你快帶著小紅回去吧,不過,這是啥,你乾嘛又給我提魚啊,給我姐吃多好?”陳麗娜一看姐夫提的魚,就不高興了。
“你姐現在除了羊頭,彆的不吃,快生了還不停歇,我真不知道她這麼著是準備要乾啥。”
劉小紅要走了,又折了回來:“小姨,你瞧我這個漂亮嗎?”
抽著空兒,她給陳麗麗做了一條褲子,怎麼說呢,腹部特彆的大,但是腿細,這在將來,叫孕婦裝,專門給孕婦穿的。
“行了,丫頭,要回就趕緊走,我也沒功夫留你啊。”
聶衛民還是很擔心嘛,送走了郭記者和靳師以後,就一直在大門口守著,等爸爸回來。
二蛋在廚房裡幫陳麗娜燒火了,最細心敏感的小三蛋兒,就一直在廚房門上站著。
“媽媽,今天這大青魚咋吃啊?”對於二蛋來說,那怕大敵當前,吃飯總是第一位的嘛。
媽媽砰砰兩下砸在魚頭上,摁著魚在菜園子裡剝鱗片,剝完了一刷子掃進簸箕裡:“二蛋去替咱們把這垃圾倒了,記得單獨放在草地上,野狗愛吃這個。”
“好呐媽媽。”
“媽媽,今天還是水煮魚片嗎?”他蹬蹬的跑回來,滿頭大汗。
“不是,今天這魚小,光吃它估計還不夠填你一人的牙縫縫,媽要拿土豆和乾豆角來燉它。”
去年沒吃完,曬乾了的豆角,灰出出的不起眼兒,就掛在小庫房的房梁上,四五月份沒吃的,那可是氣死老鼠的存在啊。
老鼠們蹦啊跳啊,想吃啊,就是夠不著它。
刺溜,二蛋的口水就流下來了。他可以想象到那種先煎過的土豆蘸上魚湯的鮮氣,一大口咬上去時的滿足感。
“媽媽,你真的不怕嗎?”三蛋兒小心翼翼的問說。
“怕什麼,有什麼好怕的?”聶工回來了,居然肩頭還有雪:“3號基地那邊下雪了,可真冷,哎呀凍死我了。”
“爸爸,你又帶著花,是給媽媽吃的嗎?”二蛋現在知道啦,爸爸帶回來的花,自己不能吃。
聶博釗一直在笑,笑眯眯的,把雪蓮遞給了她。
“怎麼,為啥這樣子看著我,我做的不對嗎?”陳麗娜煎好了魚,放上水,再把乾豆角灑進鍋裡,燜上鍋就進客廳了。
撕一瓣吃一瓣,二蛋趴在膝蓋上看著,看他饞成那樣,嗯,給了一瓣兒。
“媽媽,甜,好甜,我能再吃一瓣嗎?”
“不行,這是我的藥,我靠這藥起死回生,續命呢。”陳麗娜說著,假裝喘了兩口氣。
“好了媽媽,我這瓣也不吃了,給你吃吧,你可千萬不能生病啊。”二蛋說著,口水叭叭的就把自己剛放進嘴裡的又掏出來了。
好吧,隻有這時候,陳麗娜才覺得自己是個真公主,叫騎士們環繞著。
“好事兒,聶國柱陪著他愛人在醫務室了,今天晚上,估計是不會回咱們家蹭飯了。”聶工算是大鬆了一口氣。
“爸,爸,那個小革命組長能爬起來啦,叫聶國柱背著,上基地辦公大樓,說是要去打電話,她還說,她要給中央打電話,調援兵。”
千裡眼,順風耳的報信小衛兵聶衛民回來了,長嗅了一鼻子,說:“媽,真香。”
“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怎麼樣,小聶同誌,爸還有一件事兒要辦,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說著,聶工進了窗戶給砸爛的小書房,從書櫃裡搗騰出鉗子,扳手和改錐,還有個老式卡帶機來,若有思索的看著:“不對,我應該有很長兩大卷的銅線,怎麼少了很多?”
媽媽原來一直沒有笑的,看爸爸拿出銅線來,拈著朵花兒也就跳起來了:“小庫房裡找去,銅線全在小庫房了。”
她一笑,二蛋和三蛋懸提著的心才算是放下了,沒辦法,媽媽的心情,就是家庭的晴雨表嘛。
聶衛民有點兒感覺了,今天的事兒,爸爸能兜住,他嘻嘻笑著:“爸,趕晚飯前能回來嗎?”
“能,你媽燉了這麼香的魚,今晚又沒人跟咱們搶飯,必須趕回來吃。”
老聶帶著小聶,給倆小的揮了揮手,就又出發啦。出錯了,請刷新重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