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工現在直接給廢掉了。
給妹妹喂奶換尿布, 那是人三蛋的活兒。他在有了妹妹之後,一秒長大, 比聶衛民還懂事, 隻要作業寫完了,就是衝奶換尿布兒, 要不就是逗著妹妹玩,反正,倆兄妹玩的可好了。
而聶衛民和二蛋的工作呢, 每天早上起來吃飽飽兒的,就跑到大柵欄, 往自家門口一站,守著陳麗娜寫的那幾個字兒, 防止被喬慧一家給擦掉,或者塗掉。
“小陳,要房子這事兒, 是不是我去合適一點, 衛民本身愛衝動,衛國也愛鬨事兒,我總怕他們要跟我二姨,還有仇天海一家打起來。”聶博釗一看倆兒子吃飽飽了,二蛋臨走還叼了一隻大包子,就說。
陳麗娜昨晚和的麵, 今早起來蒸的肉餡兒包子,這不自己也抓了一個正吃呢:“聶衛民跟我立過軍令狀的, 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就是誰敢塗改我牆上的字兒,他誓死都得護著,你放心吧,他不會打架的。”
“但我怕他們要挨彆人打啊。”聶工說著,就開始穿衣服了。
“不會的,你兒子狠著呢,一般人打不到他。你不懂,對付喬慧那種老太太,就得孩子們上,你要去了,這事兒就難辦了,畢竟咱倆可都是有公職的人,那老太太要碰瓷你一下兒,咱們可是吃不了兜著走,你總不想因為打老太太而上報紙,出大名吧?”
隨便衝一下撞一下,喬慧告到政府去,他倆總是說不出理來的。
小聶同誌帶著弟弟,倆人緊趕慢趕扒上了公交車,吃著包子,看著北京大街上的人,怎麼說呢,除了一口京腔,也沒見比烏到依的人洋氣嘛。
當然,要房子,趕喬慧那家釘子戶,就是他們兄弟這個寒假中的首要任務了。
這不,早上到了一看,果然,仇老爺子正在拿□□刷牆呢。
他這一刷,不就把的確涼那幾個招眼的大字兒給糊住了嘛。
二蛋也提著油漆呢,大冬天的,刷子給凍住了,還澀,跟聶衛民倆人窩懷裡把個刷子暖化了,仇老爺子剛刷白,他倆就跟在後麵開始寫了。
“小雜種,這不是你們撒野的地兒,快給我滾!“
“老爺子,我媽說了,孩子骨頭脆,冬天易折,您要敢碰我我就立馬倒,咱們醫院見。”
仇老爺子還想拿骨折唬人呢,誰知道,居然叫孩子給唬了這。
“你們這兒真有的確涼賣?”這不,有人打完早餐路過,很好奇嘛,就問。
二蛋多巧的嘴呀,演說家似的:“同誌,我們烏瑪依毛紡廠的的確涼,顏色那叫一個漂亮,紅的紫的藍的綠的都有,啥色兒穿上都洋氣,做啥啥好看,襯衣貼身又吸汗,裙子漂亮又涼爽。而且,王府井百貨商店一批的確涼一米一塊五,我們的一米才一塊三,便宜著兩毛錢呢,您看看,您這油條一根才七分錢,兩毛錢,能買三根油條呢。”
“那布呢,啥時候才有啊你倒說說?”這人看了看手裡的油條,好奇了:“國營商店放貨,都是半個月前提前通知,你們這兒呢?”
現在的的確涼,那屬於稀缺資源,你真拿著錢,也沒地兒賣去。
“這不,這是我們家的院子,但給人占著呢嘛,我們動員他們搬遷,搬完,我們就能賣布了,我們的布,量又大,隨時有,還不排隊,但這仇老爺子一家,打死不肯搬呀,您說說。”
老胡同人,誰家的祖孫八代都清楚。
這人哦了一聲:“喬淑的兒子來要院子啦,喬慧不肯搬,是不是啊?”
二蛋說:“可不?”
好嘛,這人轉身走了。
但不停的,就會有人上前問,哪有的確涼,啥時候才有,多少錢一批。
二蛋那一套說辭都是編好的,一套套兒的,就全說出去了。
好嘛,等到下午的時候,胡同口已經聚著一大批的人了。這不,七嘴八舌,有的勸仇老爺子識趣一點,占人房子幾十年了快搬家,還有些老大媽直接進門就開始動員租戶:“這房子有主兒的,人主人現在來了,甭等給人抱著扔被子那天才搬,趕緊兒的,搬走啊,這麼強占著人的房子住,臊不臊啊你們。”
好嘛,喬慧和仇老爺子打的架勢,那是打死不搬,這不還等著陳麗娜來吵架呢,豈料人家陳麗娜前往黨校報道,學習去了,門都不上。
就為的確涼三個字兒,全大柵欄的老頭老太太們全都急紅了眼,磨拳豁豁,勢要逼著喬慧一家搬走。
這邊,陳麗娜已經到黨校學習啦。
現在我黨還是男乾部多,女乾部少嘛。
陳麗娜進了教室,左顧右盼,五王八侯坐著的,全是男同學。
“你好,我叫季懷山,某軍區某部的師長,你是來打掃衛生,給咱們搞後勤的服務員吧,黨校就是不一樣,服務員都長這麼漂亮?”一個長的挺帥氣,一身軍裝的男人站了起來,就說。
他把陳小姐當成端茶倒水的服務員呢。
“我是烏瑪依礦區毛紡廠的書記,我叫陳麗娜,是來這兒學習的。”陳麗娜伸出手來,跟這季懷山握了握,季懷山的眼睛頓時就亮了:“你有二十五了沒,這麼年青就能提乾,就能來黨校學習?”
另一個男同學也站了起來,喲,這人帥的就跟唐國強似的:“我叫鄧東崖,陳同學你好,我雖然沒聽過烏瑪依,但我相信,那一定是個好地方。”
“為啥呀?”另一個男同學問說。
鄧東崖說:“因為呀,咱們全共和國,大概就烏瑪依能往黨校送這麼美麗大方的女乾部啊。”
還沒上課,同學們都還沒個正形的歪著呢。
大家回頭一看,頓時鼓掌大笑,可不,鄧東崖話說的漂亮,但人說的沒錯,黨校曆史上,陳麗娜都是第一美,第一漂亮的女同學啊。
陳麗娜往前走著,心說遺憾呀,咋就沒個女同誌呢,這半年時間呢,一幫大老粗裡隻有一個女性,日子可不好過呀。
正愁著呢,身後一人嗨的一聲:“驚喜呀,沒想到黨校還有老朋友?”
陳麗娜回頭一看也笑了:“胡素,怎麼是你,你也到黨校學習來啦?”
“是啊,單位派我來學習的,真是沒想到在這兒能碰上你。老聶呢,你家仨兒子呢,都還好嗎?”
這是聶工那個大學同學,胡素啊。
“喲,這又來一漂亮女同學,東崖,咱們這回黨校,上的值了吧?”季懷山大聲說。
鄧東崖眼勁兒好著呢,一看季懷山往前趕,就是想往倆女同學跟前湊,屁股一挪,就坐到陳小姐的左邊了。
而季懷山呢,沒地兒搶,就搶到了倆美女身後的位置,同時還不忘回頭,給彆的同學豎大拇指,以示自己的能耐。
這不老師進來上課了嘛,陳麗娜和胡素坐在鄰桌,不敢大聲聊天,倆人拿筆在本子上寫著聊呢。
陳麗娜說兒子丈夫都在北京,胡素頓時就捂嘴笑開了:“你幾個兒子,怕都很大了吧?”
“可不,這兩天正幫我處理點兒房產糾紛呢。”個個拎出來,都能獨擋一麵。
“當初的事兒,特對不起你,對了,我寄給你的奶粉呀,化妝品啥的,你都收到了吧?”胡素問陳麗娜。
這些年,胡素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沒少給陳麗娜寄過東西。
人情往來,陳麗娜也寄了很多葡萄乾呀,沙棗之類的東西給胡素,倆人雖一直不曾謀過麵,但交情沒斷過。
“你知道不,原本啊,國家準備給你們礦區一個成衣廠,現在準備放到我們大慶去了。”胡素寫在紙上,推給陳麗娜看。
光賣布,可做不起市場來,陳麗娜一直等著國家批個成衣廠呢,為這,沒少給上級寫過信,沒想到居然放到大慶去了。
“誰爭取的?”陳麗娜反問。
胡素也不扭捏:“我!”
接著,她又寫了一段兒:“主要是,上麵領導們看到了我的設計能力,而我呢,最近也一直在研修服裝設計,我想,我能搞好那個成衣廠。”
“你到礦區來,成衣廠,咱們一起搞,怎麼樣?”陳麗娜趕忙寫了幾筆,就遞給了她。
胡素麵露難色,把筆記本收過去,再不說話了。
好嘛,等中午下課了,一起吃食堂,一群男同學還想跟倆女同學聊聊呢,沒想到人倆個聊的熱絡,他們呀,壓根兒就插不進去嘴兒。
陳麗娜又跟胡素談起成衣廠的事兒,她是準備連人帶廠,一塊兒給摟到礦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