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1 / 2)

“生了,生了… …”

房間裡頭忽然傳出來孩子的哭聲, 伴隨著哭聲的還有幾聲透著歡喜的呼聲, 很快,哭聲還在, 歡呼之聲卻少了些喜色。

守在門外的曹老爺子本來背著手在門前院子上來回轉圈兒,聽到聲音扭身就探頭往窗戶那裡看, 窗紙嚴嚴實實的,裡麵的朦朧燈光讓人的影子落在上麵, 好多人, 那影子也交疊著, 看不清楚。

又過了一會兒, 孩子的哭聲小了下去, 剛出生的孩子總是沒什麼力氣長久地哭,這方麵, 曹老爺子已經很有經驗了,左側屋裡, 他的兩個兒子都已經睡著了,這邊兒的吵吵嚷嚷, 竟是完全不影響他們的良好睡眠。

“怎麼樣?”

他看到接生婆走出來,上前兩步, 問了一聲,哪怕已經有了兩個兒子,人到中年,再得一個小兒子, 還是足夠歡喜的。

接生婆先報了是兒子,看他高興了之後,又誇長得好看,其實小孩子能看出什麼好歹來,褪了毛的猴子一樣,但這話聽得讓人心裡高興,曹老爺子笑嗬嗬給了禮錢,這是早就準備好的。

約好了之後再辦禮,他送走了接生婆,農家沒那麼多規矩,第二天上,他就見到了自己的妻子兒子,小兒子裹在繈褓之中正在酣睡,他打開來看了看,這一看就變了臉色,後背骨那凸起的線條,這是天生就不直啊!

正看著,孩子動了動,似察覺到冷了,哭了起來,他合攏了繈褓,悶坐在那裡,半天不知道如何是好。

兒子,兒子啊!

這若是個女孩兒,可能扭頭就溺死在桶中了,可,這到底是個兒子。

“前兩個都好好的,怎麼到這個就成了這樣?”

曹婆子才不會覺得是自己不會養孩子,不然怎麼前兩個都好好的?生怕男人為了這個嫌棄自己,過了月子就使勁兒搗鼓,總算把曹老爺子哄好了些,不久又得了一個女兒。

上麵有兩個看起來就五官端正身材挺拔的兒子,下麵還有嗷嗷待哺嬌花一樣的小女兒,一個天生駝背到讓人懷疑是不是他們家都有啥問題的小兒子,就不那麼要緊了。

孩子還小的時候,曹婆子就知道如何厚此薄彼,偏心得理所當然,她不會故意餓死自己親生的兒子,也不會故意凍死他,到底是個兒子,但平常的打罵,彆人家可能是衝著賠錢貨的女兒的,他們家就是衝著賣相不好的小兒子。

前兩個兒子,一個“森”,一個“林”,到了小兒子這裡,就是一個孤“木”了,家裡頭都是“木頭”“木頭”地叫著,叫得時間久了,好像這個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就不再表達自己喜好的小兒子真的也如木頭一樣,哪裡需要哪裡搬,必要的時候還能放到爐子裡添一把火。

曹婆子這個當娘的都對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兒子如此,就更不要說曹老爺子那個狠心的父親了,他對兩個兒子手把手地教導製琴的技藝,一項一項,他們錯了也會罵也會打,但都是抱著關懷愛護為之計深遠的心,對曹木,任由他旁聽,卻什麼都不給他說。

曹木一開始沒明白其中的差距,就像是他一開始沒吃飽會跟娘要吃的然後被罵一樣,問了問題得不到回答,連正眼都得不到一眼,他總算是明白了自己在父母心中的地位如何。

小孩子就開始懂得察言觀色,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不曾被寵愛,不曾被關心,他們的心裡就像是天生缺了一塊兒最柔軟的地方,從此對世界都冷硬起來。

曹木是聰明的,有一個時期,他像是所有叛逆的孩子那樣表現自己,兩個兄長製琴手藝蠢笨,很好,他就表現得極為聰慧,什麼東西本來就是一學就會,看看就會,他就把這份天賦展現出來,把兩個兄長襯托得更蠢更笨。

效果是有的,曹老爺子因此看到了曹木的聰明,同樣也厭惡極了這份聰明,上天何其不公,怎麼就不把天賦給自己的兩個大兒子呢?

辛苦製得的琴,自認比兩個兄長製作得更好的琴被投入了火中,曹老爺子讓他看著那琴燒成了灰,什麼都沒說,卻似什麼都說了,連他都好像是那灰一樣,不值一提,風一吹就散了。

再後來,更是禁止他去那山中小屋,每日裡隻把他往田裡趕,小小年齡,就要跟一眾成人一起俯首如牛,天天在那田間地頭揮灑汗水。

比製琴更簡單的農活,他同樣一看就會,做得好,沒人誇,做得不好,有人來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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