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什麼?”——你叫什麼?
喉中乾啞, 許久不曾開口,竟是連音都拿捏不準,總覺得變了調子。
一室清冷, 那睜開的眼還有著一層瑩亮,眼珠卻已經不動了,滴答滴答的血滴從床鋪旁滴落,落在地上, 彙聚到那一片汪洋之中,漸漸來到了腳邊兒。
女嬰還在哭,哭得張揚而肆意,又透著無限的委屈。
像是被這哭聲喚醒了,紀墨終於遲疑著走上前去,若懵懂孩童,頭一次麵對這個世界,看到那許多無法理解的事物, 他像是走在夢境之中, 踩在雲朵之上,每一步都沒什麼真實感,直到觸到那小小的生命。
不好看,還臟。
血汙已經在她的身上冷卻,鼓著的小肚皮活像是倒仰的青蛙, 沒有睜開的眼就是一條縫, 張開的嘴… …像是一個怪物, 卻又在他觸碰到之後, 重新在視線中定格為了一個女嬰。
這是他的… …
不, 不是。
隨意扯了一塊布給她包裹上, 這才發現這布是早就準備好的, 包括旁邊兒的若乾小衣服,她都準備好了。
手不自覺地伸出,撫在她的臉上,讓她的雙眼合攏,她死了,仇恨至此一空,還該怎麼恨呢?
恨她生下的這個孩子嗎?這個也有他一半血脈的孩子?
紀墨閉了閉眼,抱起了這個孩子,離開了這個房間,他需要冷靜一下。
“紀大夫,節哀順變啊!”
來自鄰裡的幫忙,他們自動認定那個為紀墨生了孩子的女人是他的夫人,而那個孩子… …跟麗的葬禮不同,紀墨宛若成了一個旁觀者,為她送葬。
轉過頭,見到被鄰居大娘喂過的女嬰,洗去血汙也有幾分紅潤白皙的樣子,正在安睡,很是香甜,“就叫無憂吧,到你這裡,什麼都沒有了。”
來自黑衣女子的蠱蟲知識讓紀墨仿佛補上了控製類蠱蟲的短板,對方在這方麵擅長,但這種擅長也如麗那樣,透著些僥幸和巧合,正如其他的蠱蟲製作一樣,同樣的配方,一模一樣的步驟,最後產生的結果都是不同的。
究其原因,隻能說被當做原料的毒蟲的個體差異還是存在的,即便所有的蠱師都希望找更好的毒蟲作為原料,但這個更好來自她們的目測,並不能進一步規範到細節。
一個人,有什麼病,各種病會導致怎樣的結果,都是無法完全明確的,那麼,對一個毒蟲來說,看上去表相很好的毒蟲就不會有疾病嗎?
若是本身就有一些體質上的問題,表麵不顯,投入陶罐之中,與眾多毒蟲廝殺,這就會成為弱點,無法被蠱師列為掌控的“點”。
毒蟲越多,這種無法掌控的“點”就越多,從而導致結果不夠準確。
當然,因為配方不變,投入罐中的毒蟲種類不變,所以,這種偏差也會被限定在一個範圍之內,就算有細微的不同,也不至於差太多。還能保證大致的結果不變。
沒有了黑衣女子的控製,紀墨把女嬰交給鄰居大娘代為喂養,先投入的研究就是對自身所中的那個蠱蟲的研究,根據他以往的諸多經驗,以及剖開黑衣女子的身體所找到的母蠱,再取出自己體內的子蠱就成了很容易的事情。
這種蠱蟲不知道被黑衣女子取了什麼名字,在紀墨看來,控製類蠱蟲,應以此為大成了。
通過母蠱控製子蠱,這都是理論上可行的,哪怕是情人蠱,那種吸引力,也還有諸多科學原因能夠解釋,比如說愛情是多巴胺的產物,而多巴胺是一種激素,那麼,子蠱產生的效用可以理解為在靠近母蠱的範圍內刺激人體內產生多巴胺,因愉悅而眷戀,因愉悅而喜歡,這也是很科學的。
這種子母蠱之間的吸引力,放到這一對兒蠱蟲身上,就成了另外一種效果,隻要在母蠱宿主所在的範圍內,中了子蠱的人就能夠保持一種木然的狀態,類似於神經反應被壓製,又或者是那種被點穴的血脈不通從而僵坐不動的狀態。
這種被控製的狀態取決於母蠱所在的範圍?母蠱從黑衣女子體中取出就是死的了,或者說,這是另一種類似本命蠱一樣的,不能暴露在空氣之中的蠱蟲,總之,它的死亡可能導致紀墨體內的子蠱也跟著死了,這才讓紀墨被解除了控製。
顯然,這種控製並不是以人的意誌為通道的,紀墨隻能粗略判斷為範圍,並且對某些特殊時刻自己能夠恢複行動的局麵理解為子蠱是可以被取出的,或者是被壓製在某個小範圍內,以局部的僵硬換取其他部分的自由行動。
細細研究之後,隻能說其高明之處,讓紀墨感覺隱隱超過了一階世界的範疇,不知道這種蠱蟲是原來就有的,還是被黑衣女子研究出來的,如果是後者,那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