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安城是位於南域的一座小城, 從北到南,安家在此已經兩載,重新開張的紀家醫館依舊是一個小醫館, 兩個大夫,日常診治偶到村中, 最初鄉音難通,漸漸好轉, 又要遠行。
“此處方子多有所驗,明日再去彆處。”
南北交通, 多崇山峻嶺, 一行至此極為不易,紀清誌卻並不吝惜路上耗費,準備再次遠行,這一次, 要到臨海之處看看,其風土鄉俗,必然又有所不同, 病症也當一變,方子也必有異。
比如說此地有沙, 可治腹疾,無形中便擠掉了很多藥草, 以此廉價之物入藥,再擬藥方,便多有所替。
“好。”
紀墨心中早有準備, 他跟紀清誌來此的一路上, 是看病看過來的, 什麼怪病都有, 同樣是腹痛,也因出多源,有的是寄生蟲所致,有的就是單純著涼,還有的是吃壞了東西,醫治所需的方法也多有不同。
而同一疾病的不同階段,所需要的用藥也是有所變化的,這方麵紀墨也在做著相應的記錄,這一次再要遠行,可就不像之前那樣容易了。
相關的病例和方子都被編訂成冊,又有若乾因地域不同而有所不同的藥材入了另冊之中,紀墨的行李,僅僅是這些書,都要占據一個行李箱。
“何必記這些瑣碎,徒增重量。”
紀清誌在一旁看紀墨收拾出來一個書箱,微微搖頭,他是崇尚輕裝簡行的,可有些東西,真的是省不了。
放置藥材的櫃子可以不帶,但那些炮製藥材的小工具總不能不帶,不要小看這些,杵,缽,藥碾子,切刀,戥子等工具,其中藥碾子多為石碾,過於沉重,不好攜帶,是不帶的,但其他的,哪怕那缽杵等物多是金屬,也有不輕的重量,卻要儘可能隨身攜帶,一來是重新購置需要耗費不少錢財,二來用慣的順手,處理的時候也會更顯便捷。
再有一些瓶瓶罐罐,裡麵裝著炮製好的藥材,這些是不能混裝的,大部分藥材的藥性保存都有一定的要求,如果任意兩種藥材混在一起,時間久了,就會喪失原有的藥性,甚至發生一些意料之外的變化。
這方麵,放在物質分子層麵,可以理解為相融。
諸多零碎之物,整理出來放置在一個木箱之中,木箱子的製作者是紀墨,如同妝奩的木箱子是可以打開多層的,如此儘可能把一些東西隔絕開,若一個玲瓏藥櫃,所放的藥材量雖少,品種卻較為齊全,一些炮製後也不好保存的藥材乾脆搭配一二做成成藥放置。
饒是箱子多匣能容,真正也沒裝下多少藥材,這也是因為藥材種類太多。
目前已知的植物藥材兩千餘種,動物藥材共八百餘,又有礦石藥材若乾,紀墨把所知的都記錄在冊,其中動物藥材算是少見的,包括鹿角,虎骨,牛黃,猴棗,蚯蚓,蜈蚣,蠍子,穿山甲的甲片等等,更有人身之物,也可做藥用。
如乳汁,胎盤,臍帶,血液之流,算是比較容易理解的,其中胎盤又名紫河車,胎衣,鹹、甘、溫、補,可安心養血,益氣補精,解毒等效用,對虛損,羸瘦,咳血氣喘,遺精等病症都有很好的效果。
路中曾遇當地父母以紫河車為日常補品,由此廣增治下人口之事,也是蔚為奇觀。
此外,又有不易被理解的頭發,指甲,尿液等藥用,其中童子尿鹹、寒,可搭配其他藥材治療諸如勞熱骨蒸,咳嗽吐血,產後血暈等症,又因降火迅速,任何火熱之症,都可以之為藥引。
說到此處,不得不提到一些特彆的藥材,即動物糞便,不同動物的糞便效果也多有不同,有的能夠清熱明目,有的能夠解毒祛風,有的能夠消滯治疝,有的能夠行氣活血。
紀墨學到這類藥材的時候,一個疑問發自內心“第一個吃屎的人是誰?”
第二個疑問就是“他是怎麼嘗試出這些屎的不同效果的?”或者說,“他到底吃了多少屎才總結出這些不同效果來。”
其次,便要慶幸,自己學的是醫師,隻要給彆人開吃屎的藥方,而不用自己親自品嘗一遍,否則… …
想到雞矢白是如何收集炮製的,紀墨再對那小小的藥材就有了某種不可名狀的心思,這種東西,能不吃還是不要吃吧。
哪怕知道它的確於治病有效,可真的知道是什麼東西,吃下去果然還是需要莫大的自我說服。
光是看這些藥材,看這些被前人總結出來的藥效,紀墨就有一種高山仰止的感慨,這些現在學來猶覺枯燥的東西,那些前人是如何不厭其煩,一遍遍試錯,最後總結出如今的知識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