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的辛苦,真的是值得後輩尊敬。
這樣的傳承,若是遺失不傳,不啻於文明毀滅,值得一歎。
莫名的責任感滋生,紀墨每次做記錄的時候就更認真了,他希望記下最詳儘的第一手資料,留給後人。
同樣,這一次考試的作品也無需考慮,隻以這些書冊作為作品就是了。
為了方便串聯,紀墨在編寫的時候就做了規整,植物藥材是一本,動物藥材是一本,礦物藥材是一本,由種種藥材配合而成的方子,也有若乾本,則以病症各自分類。
如腹痛篇,首篇講各色外傷導致的腹痛,這些外傷該如何處理,用怎樣的藥膏,或者是怎樣的治療過程,第二篇便是內損引起的腹痛,這其中又包含如寒濕之氣侵擾,他病引發腹痛,感染寄生蟲等篇章,每一篇都細細羅列症狀,症狀主要從四個方麵,即四診這四個方向來做出推論,並非所有病症都能用到四診,比如說聞診。
聞診包括聽聲音和聞氣味兩個方麵,其中聽音不必多說,說話的輕重混濁,高低緩急都可能關聯到相關疾病,氣味上主要是一些病症會引發如同口臭,體臭等問題。但這方麵,幾乎可以忽略。
能夠被紀墨診治的人,富貴人家少有,多是普通的人家,更有那等連吃飯錢都欠缺的人家,指望這樣的人家天天洗澡,怕不是想太多,就是不用澡豆,不用熱水,也不是每人都閒得能夠天天去河裡衝涼的,十天半個月不洗澡,身上的味道,可想而知。
再有,刷牙不能說算是什麼稀罕事情,富貴人家多有,便是普通人家,也知道把那柳枝壓扁,當做牙刷使喚,就著清水清理口腔,或者拒絕一些薄荷葉之類的葉子,對口腔之中的細菌進一步掃蕩。
可對一些人來說,這等可以稱之為常識的事情也不是那麼容易做到的,於是,口臭就是必然了。
所以,這方麵的診斷,並不能夠作準,隻能當做一個可有可無的參考,儘可能忽略味道的方麵,免得被其誤導,以為病症來自脾胃。
但在記錄的時候,紀墨還是以四診為依據,有則有,無則無,若有如氣味那樣可以算作乾擾項的,也可在記錄之後多加一個“參見本地習俗,當為正常”之類的備注。
最後得出的結論,有的還會附上來自紀清誌的看法補充,同時說明自己為何覺得這般看法不如自己的,或者遠勝自己的之類的話語。
因看診之後,給病人開了藥材,少有能夠繼續觀察後續療效的,書冊之中這部分記錄便難免不全,好似留下了一個懸念。
以前,紀墨想過試著來一個全程追蹤,看看最後的結果如何,可惜,這種追蹤最後證明是徒勞無功。
有錢的不會讓人盯著看,能夠被盯著看的,又因為沒錢,常常在治病這樣的事情上偷工減料。
紀墨就曾見過,為了省些藥錢,有人把那已經三煎之後的藥材再次兌水煎熬,其中藥效,可想而知。
又有人粗枝大葉,在煎煮藥材的時候並不按照要求,以至於藥效最後並不達標,缺乏成為例子的科學性,多了許多不確定的因素作為乾擾。
又有些,則純粹是不遵醫囑,一包藥材,說是一包煎煮,對方卻隻覺得浪費,又或借口鍋不夠大,便如使用調料一般,一次些許,一次些許,宛若把藥材當做茶葉,衝泡飲用,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
這還不算什麼,更有貧者,撿彆人廢棄藥渣食用,忽略其中可能有毒的因素,最終導致自己毒發的。
人生百態,多有辛酸之處。
紀墨也曾同情心發作,想要資助一人完成一個療程的治療,看看最後的療效是否一如預期,結果,隻能說,貪念一起,再難善了,若不是紀墨有配置毒藥防身的習慣,恐怕還真的要受些苦了。
“早跟你說了,看診就是看診,莫要給藥,這等遊醫,是決不能給藥的。”紀清誌說著風涼話,以此事給了紀墨一個教訓,坐堂大夫不怕給對方看到有藥,但遊醫就不行了,給出了診治方法,收了一回錢,卻以錢不夠而不給藥材,為了治病,為了活命,那些窮人,又有什麼不敢做的呢?
能夠因紀墨麵善徐徐圖之,已經是好的了,若是直接惡相暴露,拿塊兒石頭就往紀墨頭上砸,等把人砸死再拿藥,紀墨又能如何?
見得多了,便知有些善心是發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