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了, 錢也到位,重建很快完成了,主持的人選幾乎毫無爭議, 這段時間的相處,大家都有一個基本的了解, 有意競爭主持之位的和尚怎麼樣,他們也是能夠看出來的,如此,到了真正任命的時候, 就十分順理成章了。
這邊兒寺廟確定下來主持人選之後,因為度牒什麼的也有, 可能還要到當地的官府部門報備一下。
不過,出家人的事,遠離紅塵,有度牒就行了,也不會在度牒上特意標注是幾級幾級的禪師,更不會有具體的職位描述,這種“身份證”的存在, 更像是對世俗的一種妥協。
像是注冊某某某似的,可其實佛祖如果真的存在, 會需要這樣的東西當做憑證嗎?誰信仰自己,誰是自己的弟子,難道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嗎?便是有誰違法亂紀, 難道還能避開佛祖的耳目嗎?
這些閒事都不如法會重要,尤其是重建寺廟後的第一場法會, 應該更熱鬨一些, 為此, 也會邀請鎮上一些有權有錢的人家過來參與盛會。
沒辦法,和尚總是要在世俗中混飯吃的嘛!
前麵熱鬨的時候,紀墨正在後麵重建的藏經閣之中整理經書,明日他們就要走了,這也是最後一次整理了。
藏經閣之中的經書算不得很多,其中大部分都是附近兩家寺廟帶過來的,還有就是廣濟自己留下的幾本,不多,都是他們閒暇時候默寫出來的,夾雜在那些經書之中,毫不起眼。
廣濟把每一本經書都認真地放好,他的態度像是對待什麼珍貴的物品,需要仔細到每一個邊角都不留塵埃一樣。
紀墨也愛看書,也對書有著珍視,但珍視到這份兒上,卻是少有的,見他那般,無形中就感到了一種虔誠,是對書的,也是對佛的。
可能僧人就是有著這樣的魅力吧,層層的清規戒律之下,嚴守的是一顆虔誠而向上的心,雖然他們所求的東西未必是世人能夠理解並同樣追捧的,但,這種態度,任誰都不能褻瀆。
不知道怎地,紀墨突然想到了高陽公主和辯機和尚的故事,不論故事真假,不論感情真假,隻說和尚為何會在公主麵前還如此有魅力,恐怕不是一個禁欲係能夠全部解釋的。
最根本的原因,還是那種“你有,而我永不可能有”的虔誠吧,又或者,把這樣的存在勾下神壇,自有一種拉良家下水的難以為外人道的快樂?
不經意想到這裡,紀墨自己也嚇了一跳,連忙道了一聲“阿彌陀佛”,廣濟聽得佛號,側目去看,見到紀墨對著正在整理的經書念佛,不知他心中所想,隻覺得這孩子的虔誠之心還是值得稱道的。
“收拾好了嗎?”
廣濟問了一聲。
“好了。”
紀墨收斂心神,連忙把手上的經書放在書架上,轉頭看向廣濟,廣濟已經先一步收拾完了。
看了看紀墨收拾得沒什麼問題,廣濟微微點頭,“之前給你講的,可都記下了?”
“記下了,不怕師父考較。”
知道廣濟是什麼意思,紀墨言之鑿鑿,佛學這個東西,是一種態度,還真不是咬文嚼字的計較,便是經文之中有一二不準確的,意思說對了,也算是對了,隻不過,並不能夠過關就是了。
對內對外,是兩種標準,外頭的施主,稍微知道點兒謙讓仁和就已經很足夠了,完全是把下限放到很低,幾乎為負數的期待上,稍微有點兒好表現,立刻就成了滿分。
對內的話,所有和尚都是佛家弟子,既是佛家弟子,連經文都背不全,丟字漏字多加字,算什麼呢?專業,就要有專業的態度,還要有配得上專業的水準。
不過這方麵,隻要是背誦對紀墨而言都沒什麼難度,就是理解,既然知道佛學的方向是怎樣的,那麼,也不會有什麼問題,紀墨每次對考較都應對得遊刃有餘。
廣濟也知道這個,但他還是總會抽時間來考察,這些知識同樣是需要勤勉的,因為會了就不寫字,這種情況是絕對不能發生的。
在他的教導下,紀墨不敢說書讀百遍,卻也絕對爛熟於心。
法會這天,是個好天氣,暖暖的陽光合著外麵那若有若無的喧囂,穿過窗欞照射進室內靠窗的長桌上,桌旁一坐一站的四目對視,廣濟的眸光之中含著欣賞和期許,紀墨的目光之中則帶著自信和從容。
問答之聲不大,隻在室內,清朗自然,若空山翠鳥,其鳴也脆。
次日一早,清晨微涼,這天氣是一日比一日冷了,紀墨收拾包袱的時候才發現無意中增多的僧衣已經厚了,連帶著那厚厚的鞋子,平白讓包袱都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