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正如紀墨所料。
山上這處宅子很快多了些訪客, 而那些訪客也果然不負眾望地看到了隨著樂聲而飛來的“鳳凰”,他們哪怕已經看出來這“鳳凰”是被圈養的,卻也不得不為“鳳凰”的美貌而讚歎, 寫下一篇篇動人的篇章來歌頌。
這種情況下,自然也多了上門拜師的樂師,年輕的樂師希望更進一步, 希望更加出名, 希望能夠得到出名之後的利祿, 對此都熱切得很。
那一雙雙眼睛之中的野望,讓紀墨看得很滿意。
他從來都不怕那些野心勃勃的弟子, 甚至更喜歡那樣的弟子,因為隻有更大的野心才會更想要出名, 弟子出名了,難道不是在宣揚師父的名聲嗎?而且, 有野心的弟子才能把傳承更長久地傳下去,讓這一項技藝不至於空付。
“沒想到,你竟然能夠做到這般……”
一曲《鳳凰引》, 府城震動, 連這處荒僻的宅子,一時煊赫,怕是還要勝過宰相門前。
作為宅子的主人,紀辰竟然還要從後門才能進來, 不至於驚動前麵的客人。
他已經老了, 再也弄不出青衫風流的態度來, 一身褐衣, 除了身材還算挺拔之外, 已經是完全的老人裝扮了, 手上的紫竹簫也換成了一根精致的手杖,指點山路而行,看起來也有幾分風雅。
可能,那就是學樂的人才會有的氣質吧。
自小學樂,根深蒂固。
“我還沒見過真正的鳳凰,但若有的話,大概就類此吧。”
紀墨這般說著,隨手往地上扔了些吃食,看著孔雀去吃,到底還是跟鳳凰不一樣的。
不過,想想洪荒傳說之中,孔雀乃鳳凰之子,四舍五入,就當做鳳凰也沒什麼不可的。
“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紀辰還是關心他的,希望看到他成家立業,這是一個古代父親對兒子最基本的期望了。
紀墨沉吟著,想了許久才說:“收幾個徒弟吧,況氏之音,還是要傳下去的。”
這也是答應了況遠的。
“哪裡需要你,況家人還在呐。”
紀辰有些不滿,說起這件事來,不知道是怨紀墨還是怨自己,好好的兒子,舍給了彆人,留在身邊的兒子,不是說不好,而是有些差強人意了。
一想到紀墨說自己“生而知之”的時候,紀辰的心中就是一痛,都說那些“生而知之”的人都是最好的學習種子,將來當官必也能走得更高一些,哪裡想到現在就成了一個普通樂師。
不,也不是,這個樂師,如今也不普通了。
“況家是況家,我是我,不一樣的。”
紀墨認了況遠這個父親,一來是係統選的,二來是況遠對他的確不錯,可況家,跟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不說況家已經把況遠除族,就說事發的時候,一個個的抱怨嘴臉,也著實讓紀墨喜歡不起來。
所以,他不準備指望況家的傳承,還不如靠自己呐,哪怕是傳給了外姓人。
紀辰發現說不動紀墨,也沒再說,兩個在庭院之中合奏一曲,這些年,紀辰不再總是吹簫,因為短了氣力,就彈琴相合。
紀墨也彈琴,兩道琴聲合一時,聲過院牆,飄到外麵去,讓外人駐足傾聽。
“這便是那《鳳凰引》嗎?”
哪怕看穿引來的鳳凰是養的,也有人為那樣的樂聲而折服,誰不希望自己能夠達成那樣的成就呢?
紀墨從來學樂的青年樂師之中挑出幾個來教了,他的精力有限,沒有從小孩子開始教起,而是尋了這種已經有一定樂理知識的青年樂師,除非他們的基礎知識有所謬誤,需要更正,否則,隻要在現成的地基上壘砌高樓就好。
這無疑,好教了許多,並不讓人耗費多少心力。
因紀墨對外承認“況”姓,又真的奏出了況家聞名的《鳳凰引》,以至於很多人都以為是曾經被流放的那些況家人回來了,還有人試圖找紀墨的麻煩,可族譜翻一翻,好吧,打攪了。
那段舊事再次被翻起來,有人也發現了況家的量刑過重,哪個樂師不曾東家邀西家請的,若這都有串聯之嫌,大家乾脆不要來往了。
再說傳遞宮中消息這一條,真的以為樂師在宮中的位置跟皇帝的議政殿比鄰嗎?明明遠得不能再遠,又有若乾宮牆阻隔,宮規妨礙,若是能有消息傳到宮廷樂師的耳中,那這個消息也可能早就傳出了宮牆,成為大臣們都知道的消息了。
所以,這一條,顯然也是不實的。
基於對那樂聲的好感,又或者是曾經況家交好的那些姻親故舊發力,因紀墨的出名,況家的案子不說翻案,而是有了減刑的趨勢。
紀辰還曾來問過紀墨,問是不是他在暗中發力。
“我哪裡管得了那麼多,隨他怎樣,我教我的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