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衣物,外麵的天的確有些涼,行了將近半刻鐘才來到長壽宮外,太後並沒有在明麵上為難她,通報後,便傳她進去。
內殿中彌漫著一股驅散不開的香料味,似檀香,卻又不像,聞著的確讓人舒緩身心凝神靜氣,等楚湫進去時,隻見屋裡隻候著一個老嬤嬤,楚湫認得,那是太後的心腹趙嬤嬤,當年可沒少暗地裡給她使絆子。
屋內擺設並不奢華,軟榻上正坐著一個手持佛珠的老人,縱然風華不在,可輪廓間依舊能看的出她年輕時的絕豔,佛珠不時在她手中慢慢轉動著,赫然是一個和善的老人,楚湫有些想笑,有些人虧心事做多了自然就想一心向佛以慰心安。
“嬪妾給太後娘娘請安。”
內殿中忽然響起一道沉靜的女聲,隨著佛珠慢慢轉動,老人微微睜眼,也不看她,“起吧。”
慢慢起身,楚湫站在那依舊低著頭不敢多言。
眼角一瞥,視線中女子一襲芙蓉色八幅鑼裙端莊出眾,落落大方,身形婀娜有致,卻又不帶妖媚,雖低著頭,可仔細看的出那是一張俏麗出塵的麵孔,但卻給人一種柔婉沉靜之意,猶如那江南水鄉女子,娉婷動人。
“的確是個美人,難怪皇上如此寵愛。”
難怪前前後後送來那麼多肖像的人皇帝也不理睬,長的再想,到底不如韻味像,這婧嬪縱然容貌不同,但這氣質卻是像了個七八分。
太後老眼一眯,“抬起頭來。”
楚湫頓了頓,還是微微抬頭,隻見太後正漫不經心的看著自己。
驟然對上這雙眼睛,太後頓時皺起眉,手中轉動的佛珠突然一停,怎麼會這麼像!
“聽聞你父親是鬆明縣知縣,雖是知縣,但能養出你這般出眾的女兒,想必也是個有心的。”太後麵上帶著抹和藹的笑意。
不知對方傳自己來所謂何意,楚湫隻是低著頭恭聲道:“父親不才,故而這麼多年才隻是一個知縣,但依舊時刻謹記著皇恩浩蕩,嬪妾能有幸侍奉皇上是嬪妾的福分,父親定也是這般感想。”
看著這個談吐有度的女子,太後眼中的笑意越來越大,從進來至今,這一舉一動間皆是大家閨秀風範,莫說她那不成器的侄女,就連名門出身的德妃怕也做不到在自己跟前如此淡定自若,有些氣度是裝不來的,這真是一個知縣之女?
屋內瞬間寂靜了下來,一時間隻剩下佛珠轉動聲,須臾,才響起一道沒有溫度的聲音,“那你可知罪!”
楚湫抬起頭,故作驚慌的道:“嬪妾惶恐。”
“後宮是皇上的後宮,不是你一人的地方,你不勸著皇上雨露均沾,卻一味占著獨寵,難道你想做那禍亂宮闈的妖妃不成!”
太後眼眸一厲,手中佛珠驟然甩在她跟前,散落一地褐色佛珠。
楚湫立馬跪倒在地,麵上全是惶恐,“太後娘娘恕罪,實際皇上也隻曾召幸過嬪妾一夜,其餘也隻是與嬪妾說說話而已。”
說完,太後卻是冷哼一聲,“你的意思是哀家冤枉你了!”
一旁的趙嬤嬤也是厲聲道:“如此說來,婧嬪娘娘白日魅惑皇上,豈不是更過分。”
“嬪妾絕無此意,還請太後娘娘明察!”楚湫低著頭,不曾想這太後如此老糊塗,居然明麵上為難自己。
“你時常白日進出禦書房,那國之重地,豈是你一個後宮妃子能進出的,難道這也是哀家冤枉了你!”
太後緊緊盯著她的反應,越發覺得可疑,這絕不是一個知縣之女,多年以來的直覺告訴她,這女子定不能留。
“嬪妾進出禦書房時皇上要求,絕對不敢有任何窺探。”
這時一個宮女忽然腳步匆匆的走了進來,隻見她伏在太後耳邊低語了幾句,後者立馬神色一變,“起來吧,哀家不過詢問你幾句,瞧把你嚇得,讓人瞧見還以為哀家苛待了你。”
楚湫眸光一閃,悄悄擠出幾滴淚含著,又極其緩慢的撐著地麵想起身,這時屋外卻突然響起一道“皇上駕到”。
隨著簾子被人撩開,隻見一道明黃驟然邁進,待看到地上跪著的人時,不經意眉間一皺。
“皇上這急匆匆的,莫不是以為哀家要吃了你的美人。”
太後隨手端過一旁的茶盞,冷眼瞧了下地上的人,好個小蹄子,跟她來耍花樣,真是好的很。
楚湫這時也站了起來,低著頭站在一旁沒有作聲,赫連策也不坐下,看著太後微微頷首,“兒臣並無此意,隻是恰巧想聽婧嬪的琴,順便一同過來給母後請安。”
看著眼前這個豐神俊朗的男子,太後手中的茶盞被她握的極緊,她是在宮裡活了大半輩子,這種話不知在先帝那聽了多少遍,卻做夢也沒想到這話會從自家兒子嘴裡出來,他不是一直都對那個死人癡迷不悟嗎?
慢慢放下茶盞,太後淡淡一笑,“皇上這口不對心的話還是說給自個聽吧,母後還以為你會繼續執迷不悟下去,如今能看開自是最好不過之事。”
許是跪的久了,楚湫竟有些頭暈,此時也是強撐著,不過事實證明她身邊的確有赫連策的人,不然又怎會這麼快知道她來了長壽宮。
聞言,赫連策神色不變,聲音涼薄,“過去之事兒臣早已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