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涼亭中的氣氛瞬間僵持起來, 沐昭儀眼簾微抬, 眼前的女子儀態姝麗端莊,氣質出塵沉靜, 俏麗精致的麵容上隻有恭敬之色,看上去就是個姿態出眾的宮妃, 讓人挑不出任何錯。
想起那日看到的那個唯唯諾諾病怏怏的顏貴人,如今當真是天差地彆,莫說是知縣之女, 若說是個名門閨秀那也毫不為過, 沐昭儀也算是開了眼界, 都說宮裡的花都是帶刺的,如今看來倒也不假。
“婧嬪真是好威風, 下次你是不是連本宮也敢打了。”沐昭儀目光一冷。
一旁的玉嬪顯然氣急了,一個勁在那裡煽風點火, “她仗著有皇上寵愛, 如今當著沐姐姐麵都敢如此放肆,這分明就是從未將沐姐姐放在眼裡。”
外頭風有些大, 楚湫本就有些頭暈,聞言依舊一臉平靜的道:“嬪妾隻是謹遵玉嬪姐姐教誨, 幫您管教奴才, 怎麼還有錯了?”
說到這,又是淡淡一笑, “若是嬪妾著實錯了, 那兩位姐姐大可去告訴德妃娘娘, 嬪妾自會接受宮規處置,對了,既然沐姐姐身子不適,那何太醫便留給您了。”
說完,她看了眼身後的紫意,後者連忙揮手讓其他太監將地上的花憐抬起來,打成這樣,不死也得去半條命呀。
何太醫瑟瑟發抖的站在一旁,他隻是一個小小太醫,這些娘娘們的事他可不敢摻和。
“給本宮站住!”
沐昭儀驟然起身,扶著宮女一步一步來到楚湫跟前,抬手掐住她下頜,語氣微冷,“你莫真以為得到皇上寵愛,便可無法無天了!”
“嬪妾不敢。”
楚湫退後一步,掙開她的手,目光灼灼,“嬪妾如果有何不對,娘娘大可告訴德妃娘娘,到時嬪妾絕不敢多言。”
“你以為拿德妃來壓本宮就用了?”沐昭儀冷笑一聲,狹長的丹鳳眼微微一眯,“本宮今日就讓你知道,就算你叫皇上來也無用!”
“來人,給本宮掌嘴!”
沐昭儀身後突然出來兩個來勢洶洶的宮女,楚湫隻得後退一步,想著就算自己今日鬨起來應該也不會連累其他人,反正她也沒有家族,隻有一個為非作歹的爹。
見此,玉嬪在那陰陽怪氣的笑了起來,“婧嬪妹妹可真是牙尖嘴利,可你那張巧嘴還是留著在皇上麵前去說吧。”
她倒要看看這小賤人今日還如何囂張!
兩個宮女也是不講任何情麵,其中一個猛地推搡了楚湫一把,另一個便拉著她胳膊,讓前麵那個宮女好動手。
“皇上駕到!”
劍拔弩張的禦花園頓時一陣兵荒馬亂,所有人都立馬跪倒在地,高呼皇上聖安。
楚湫腦袋越來越暈,一時竟還有沒反應過來,直到一隻大手忽然攬住她腰,她整個人都被拉進了一個寬闊的懷中。
“給朕剁了她的手!”
那個推了楚湫的宮女立馬身子一抖,瞬間麵無血色的看向自家主子,“娘娘您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呀!”
王德全揮揮手,立馬就有兩個侍衛將那兩個宮女拉下去,兩人頓時高聲求饒,“皇上恕罪!皇上饒了奴婢吧!”
隨著聲音越來越遠,所有人的額前莫名冒起冷汗,沐昭儀臉色也不怎麼好看,可一想到自己父親如今深受皇上寵信,便也大著膽子去看那一抹明黃,“皇上息怒,臣妾……也不過是在與婧嬪妹妹開個玩笑罷了。”
楚湫不經意掙開他的手,往旁站了站,私底下動手動腳也就算了,如今光天化日這麼多人,怎能如此輕佻。
察覺到她的小動作,赫連策眸光微動,隻是看著她那張蒼白的小臉不禁眉間一皺,她還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喜自己。
冷冷瞥了眼那兩人,他語氣微沉,“王德全,將她們貶為庶人,打入冷宮。”
玉嬪瞬間癱坐在地,不敢置信的望著那個豐神俊朗的男子。
沐昭儀也是滿臉不敢置信,連忙跪著上前幾步,終於有些急了,“皇上,您聽臣妾解釋……”
楚湫皺皺眉,隻覺得赫連策的行為太過突兀,剛想說什麼,可眼前猛地一黑,整個人頓時往一旁倒去!
旁邊的男人神色一變,瞬間將人攬住,眼中閃過一絲急切,“太醫!”
“快快快!”王德全眼尖的衝那邊的何太醫招招手。
眼睜睜看著皇上將那小賤人抱走,沐昭儀依舊滿臉不甘的想追上去,“皇上!”
“還愣著乾什麼!還不快把人拖下去!”
王德全瞪了眼後麵的侍衛,一群沒眼力見的,今後這宮裡隻有一個娘娘,那便是婧嬪,還好還好,他以前沒有得罪過那位祖宗。
此時靜月軒裡一片凝重,一群太醫在那裡交頭接耳議論著什麼,而一襲明黃的男子就這麼滿臉陰沉的站在床前,嚇得那些奴才們大氣也不敢喘。
隨著一位太醫顫顫巍巍的把完脈後,還不等跪下回話,一旁的男人頓時冷聲道:“婧嬪如何。”
太醫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整個人都在發抖,“微……微臣醫術不精,隻看的出婧嬪身子虛弱。”
男人閉上眼,麵若寒霜,“拖下去。”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侍衛沒多久便兩人拖了下去,剩下的太醫們一個個滿頭大汗,連呼吸都不敢放重。
“下一個。”
猶如死神的召喚,還是年邁的楊院判上前一步,屋內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半響,年邁的院判才收回手,跟著跪倒在地,恭聲道:“回皇上,如果微臣沒有猜錯,娘娘應該是中了一種名叫醉仙露的毒,此毒無色無味,隻需日日讓人日日聞著,過個半月中毒者便會呈猝死之狀,毫無痕跡可尋,此毒來自江湖上的稀罕毒物,甚少有人見之,老臣也是年輕時外出遊曆之際有所耳聞,若想解毒倒也不難,可放在外界可就難了,先前金月國送來了幾株鶴蓮花的種子,不知如今是否培育了出來,隻需將鶴蓮花的根莖磨成粉混合水服用,娘娘的毒便可解。”
王德全立馬精神一震,連忙恭聲道:“皇上,花房早就培育了出來,奴才這就讓人去取。”
說著,立馬去吩咐人去取東西,如今莫說是幾株花,哪怕是要皇上的心頭肉,他覺得皇上連眼都不會眨一下。
“在婧嬪屋內檢查一番,毒是下在何處。”赫連策眼中毫無溫度。
話落,一群太醫如獲大赦般連忙在四處嗅嗅聞聞,倒是紫意一個勁在那裡抽泣著,不知是不是該喜主子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還是該哭主子居然橫遭此難。
“王德全。”
屋外的人連忙跑了進來,額前滿是冷汗,“皇上有何吩咐。”
男人冷冷瞥了他眼,“給朕查,查不出來你也不用來見朕。”
“奴才這就去!”王德全叫苦不迭的退了出去。
一步一步來到床前,床榻上的女子臉色蒼白,靜瑟美好,赫連策眼神瞬間柔和了下來,冷硬的輪廓柔和不少,他就知自己的直覺不會有錯,偏偏這女人還躲到了他後宮裡,也不知躲了多久,就算她再不喜自己,也不該過這種日子,寧可告訴李齊也不願告訴他,自己就這麼另令她厭惡嗎?
大手緩緩覆上那張蒼白的小臉,男人眼神頗為複雜,以前怎麼也沒想過能靠她這麼近,因為她避自己如蛇蠍,娶她為妃比登上皇位還要艱難,可當得知她落水而亡的那刻,他在想,如果自己從未接近過她,這根刺是不是就不會紮進心裡。
如若說先前的執著是巧合,可哪怕她換了張臉,自己卻也莫名對她有所不忍。
“皇上!”
楊院判忽然走了過來,恭聲道:“微臣們在窗前發現了少量醉仙露的痕跡。”
男人劍眉一皺,根據暗衛回稟,她喜歡坐在窗前看書,這下毒的人到真是什麼都考慮到了,他倒是不知自己後宮竟是人才輩出。
“王德全。”
“奴才在!”後者忙不迭迎了過來。
緊緊握著那柔若無骨的小手,赫連策淡淡看了她眼,“將昭仁宮騰出來,讓婧嬪遷過去。”
“另外,婧嬪自進宮恪守宮規,蕙質蘭心,甚得朕心,今特晉為妃,換個封號,秋。”
王德全愣了愣,連忙恭聲應道:“奴才這就去內務府吩咐下去。”
屋內其他人都是驚的有些回不過神,婧嬪毫無建樹,怎能封妃!
看著病床上的女子,赫連策眸光一閃,這次是她自己送上門的,想娶她的確要費不少事,如今可不能再怨他糾纏不清。
讓王德全將靜月軒的奴才排查一遍,赫連策便回了禦書房,他倒是想封她為後,可她心思一向敏感,如今自己已然太出格,若是讓她察覺了什麼卻是不好。
婧嬪封妃的消息猶如長了翅膀般傳遍了闔宮上下,瞬間,後宮一片嘩然。
承乾宮。
“瘋了瘋了!皇上一定是瘋了!那小賤人一個知縣之女何德何能冊封為妃!還讓她與本宮平起平坐,皇上何不乾脆封她為後!”
又是一個花瓶被掃落在地,地麵已經一片狼藉,一些宮人們根本不敢上前,隻有一個藍衣宮女端著一杯熱茶走了進去。
“娘娘何必動怒,您看皇上給的封號,左不過是那個人的替身罷了,又能掀起什麼風浪。”
雲妃姣好的麵容一片怨毒,聞言又是一把將她手中的茶盞掃落在地,“可這小賤人比那個死人命硬,這樣都不死!你沒聽到皇上將沐昭儀她們打入冷宮嗎?那沐大人深受皇上重用都如此,可見皇上已經被那狐媚子迷惑了心智,指不定就是那個死人陰魂不散附身在小賤人身上,好勾引皇上!”
宮女的手被茶水燙了一塊,顯然已經紅了,隻能低著頭不敢多言。
“快去把尾巴處理乾淨,另外尋幾個高僧過來,本宮倒要這小賤人是何妖魔鬼怪!”雲妃一張拍在桌上,麵上一片猙獰。
長樂宮。
屋裡的人正在看書,氣質嫻靜,直到宮女急匆匆走了進來,伏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女子瞬間眸光一厲。
“秋,皇上還真把她當成了替身。”佟貴妃輕笑一聲,繼續看著書,“雖說這模樣不像,但□□卻是像了個七八分,且看著吧,皇上已經在查下毒之事,近日不宜輕舉妄動。”
“那就任由其下去?”宮女似乎有所忌憚。
佟貴妃沉默片刻,才微微啟唇,“讓雲妃那邊做出頭鳥,就是不知,朝臣的話皇上聽不聽。”
——
楚湫醒來時外麵的天已經黑了,腦袋依舊有些暈,守在一旁的紫意瞬間驚醒過來,見她睜眼,立馬麵上一喜,“主子您可算醒了!”
嘴裡有股怪怪的味道,不知自己昏睡的時候太醫給她喝了什麼。
“花憐如何?”她扶著紫意慢慢靠坐了起來。
“花憐姐姐受了很重的傷,太醫說要修養半月,而且日後還可能留下病根。”紫意眼中含著淚,不敢說花憐的背脊都快被打斷了。
縱然她不說,楚湫也能猜到一二,不知想到什麼,她又問起了自己暈倒後發生的事。
說到這,紫意立馬來了精神,眉飛色舞的好一陣比劃,等她說完,楚湫卻皺著眉沉思了起來。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哪裡露出了破綻,可仔細一想,赫連策給她的封號是秋,如果對方發現了自己的身份完全不必多此一舉,還特意給她這個封號,看來是真的把自己當成了替身。
“主子,您不知道皇上今日有多著急,越級晉封可是從未發生過的事,不過如此一來其他娘娘必定視您為眼中釘,就像這次中毒,您一定要多加慎重才行。”紫意想起這事還有些心有餘悸。
楚湫靠在床頭不知在望著什麼,她不用想都知道這事是誰做的,佟雪還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聲不響,不過她不會對佟雪如何,她會先對太傅家動手,徹底摧毀對方所有依靠,一點一點陷入絕望,如今赫連策把她當替身倒也方便自己行事了。
“主子,您都一日沒吃東西了,還是先喝些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