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段相當相當漫長的時光過濾之後,很多事情會變得不重要,很多人也會不記得,甚至於那些事那些人是否存在,因為也沒有留下什麼可以說明的東西,所以都好像夢裡一樣無跡可尋。
可是.....獨獨.....漫天緋紅下似粉似白一張麵龐,水光瀲灩一雙眸子卻不知道怎麼的明確從那些迷霧一般存在的記憶裡脫離。那麼清楚,分明。自長滿綠色藤蔓綠意沸騰裡伸手,白色衣袖風中烈烈,使得袖上雲紋仿似雲煙流動....指尖恰好微光一閃而過,好像要將所見之人一同點化成仙......
“紅戈裡斯大人,紅戈裡斯大人.....紅戈裡斯大人!”
聲聲呼喚終是將陷在思緒裡的人喚醒,眼見那一頭紅發在手中變得柔順聽話,自家主子也眼神聚焦了,斯哲才繼續剛才的話題,“小姐沒有怪罪諸君,是以亦可參與宴會,但是過完宴會後還是會有責罰........”
“好了我的斯哲,我都明白了,你都念叨我幾天了?我都能背下來了。你要是再不跟我說說這下午的新規則,你的主人我就要大輸特輸了。”
“啊,抱歉。”斯哲恍然回神,他一直是個念叨的性子,要不是紅戈裡斯提醒可能都把這事忘記了,想到即將開始的宴會,以及小姐的新規則,語氣嚴肅許多,“這次的宴會諸君們須得一律的統一服飾,且佩戴麵具,稍後管家們就會將衣服帶來。然後是宴會此次諸君入宴後不能和任何人開口,隻能與各自下人進行必要的交談。”
“沒了?”
“是。還有新的規則以及遊戲,會在宴會開始後再進行說明。什麼時候能開口也會在宴會上說明。”
“那我要是不小心說話呢?”
“會有人帶君回房歇息。”
也就是不能參加宴會的意思,不是吧,小姐需要個啞巴宴會嗎?
“斯哲,你就說這宴會是不是針對我的?”
“大人說笑了。”
與此同時,頓瑟莊園宴會的規則也一同出現在各個角落。以往的宴會,自然是一番爭奇鬥豔,偶爾比幾場遊戲,是看誰在小姐麵前獲得青眼,便會在晚間得幾分禮物,以禮物貴重與否分辨出前三名。當然禮物是其次,獲得小姐的青眼為首重,再是私下裡比較美貌了。莉莉作為頓瑟莊園的主人,她的審美便也確定了這些人的位置,要想獲得首位,頓瑟莊園第一美這樣的名聲,私下傳揚也好,現實也好,怎麼樣都算是出了名了,怎麼能不讓莊園裡的美色們趨之若狂。前幾年都不做什麼,全看個人準備,今年這次確是不一樣了,新的規則,以及,新的遊戲。聽說,按遊戲分評名次,實在怪異且新穎。
先不管聽者如何想,在午間十二點十分,一套純白寬袖衣袍,紅繩高帽,以及一具純白色圓臉童子麵具,出現在標有不同數字的房門前。此時,距離下午三點開始的宴會,還有兩個小時五十分鐘。
在往時宴會上為了出風頭,有的人早就早早準備,甚至於前一天在睡夢裡,都得保證到自己每一根頭發絲得到細致安排,是以,這兩個小時五十分,遠遠不夠,但不夠也是不行,比起不能參加宴會,所有的東西也不能不讓他們妥協了。
比起各房的雞飛狗跳,周至這一處,倒是顯得安靜許多。
他甚至睡了半個小時午覺,才被裡安喚醒。
頰上還浮著紅暈,裡安知道他不喜歡有人伺候,扶著他的手送到浴室,之後關上門在門外等候。
周至摸索著脫下衣物,走進浴缸,身子浸沒在溫水中。
隨意揉搓,到腹部時,記憶裡的鈍痛叫他清醒了,倒也不是他嬌氣,隻是恍然來那麼一下,就記的深。林子裡躍出的‘他真的是個光頭’聲音很年輕,據裡安說是這裡莉莉門下豢養的美男子,當然這是周至總結的,之後有什麼責罰他也沒注意聽了。那些人隻是好奇他長什麼樣罷了,那段話後聲音戛然而止,想想也許是被自己嚇到了。想著這怎麼也算是給人家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了,周至便也覺得自己這方把對象打擊夠嗆是一種懲罰。
胡亂一番沐浴過後,周至接過綿軟的衣袍,因為他也沒什麼頭發,用不著做什麼發型,很快就好了。坐在椅子上聽著裡安給他說明的宴會,雖然覺得奇怪,但是對於這個宴會倒是多出了一絲未知的好感來。早先他一直迷惑這麼大的莊園要怎麼溜走,現下這個宴會來人肯定很多,到時候大家聚在一堆,除了統一服飾能看出是莊園自己人之外,是不是也沒什麼辨認方法了?到時候跟著離開的人一走,他換一身衣服,是不是,就能離開了?
周至腦海紛紜,語氣終是活潑了些,“謝謝裡安,我明白了。”
不就是不說話嗎,他還是忍得住的。
裡安自然能聽得出他語氣裡的歡快,他側目,周至早已帶上麵具,麵具純白的弧度將他的臉部完全包裹,不露出分毫,所以看不出麵前的人的表情,但是他來這麼些天,語氣歡快時候也隻得這麼一句,也許也得宴會所染,不管如何,他有些歡快,裡安也不知道怎麼的,笑意也在眼底泛泛,唇邊含笑,“布維先生,離宴會還有二十分鐘,不如先吃點東西吧。”
周至應好,麵具由裡安摘下,露出一張明目半垂的臉,抬眼見裡安躬身不動,還未問,裡安倒是動了,好像那一愣是假象,他抬手將帽繩擺直在周至臉側,紅色帽繩細影隱隱印在光潔如瓷的肌膚上,好似添了絲墨色。
“這是新澤魔花做出的新品,味有微甜.........”
兩點五十分,周至帶著麵具和裡安出房門,行到門外,便出現了飛行器,周至雖然對這一藥丸形狀的飛行器抱有好奇,但是自己一雙眼睛不走近看不清楚,就放棄看的打算了。四麵陸續有白袍人出現,朝飛行器走去,一模一樣的裝束,隻有身高形態以及帽子下露出的些許發絲顏色分辨出不同,咋眼看卻忽然是一摸一樣的。因著遵守規則,還沒到宴會,眾人卻也沒相互交談,默默行走。
走到飛行器,周至看了四周,模糊視線下實在沒什麼看頭,便跟著裡安隨意在一位置坐下了。
也沒多久,安靜裡,傳來呼呼轉動聲,平地晃動,杯中水起了絲漣漪的小震動也不引起什麼在意,就是飛行器啟動了。
飛行器窗外物體化作細線像後流去,速度這麼快,也在接近七分鐘才到達,可見頓瑟莊園之大。除了初初那一段震感,直到下了地,都可以稱上是如履平地。
周至和裡安並排走著,白袍人自發排成一隊朝麵前的拱形建築物走去。
腳下紅色繡畫地毯一路延伸,長長階梯,兩旁不少來赴宴衣著華麗的男女在拾階而上,有的停下步子打量著他們,羽扇下櫻唇竊竊。
一模一樣的麵具白袍人,周至在其中並不注目,他隻覺得這路長長。
華麗,並不足以形容這座拱形建築給周至的震撼,繁複雕花拱門,高高的穹頂.....縱使一雙眼睛半瞎不瞎,都可以感覺出細致藝術品的華美。
長見識了。
周至默默的想。
行走著不遠處似乎還有個凹陷的圓形舞台,巨大的金色籠子閃耀,將舞台包裹,再細致周至就看不出來了。
“布維先生,這次的宴會還邀請了紅狐狸馬戲團表演。”
裡安看他目光所在,在他耳邊解釋。周至點點頭表示知道。
白袍人進宴會之後便散了,三三兩兩點綴在宴會之中,看來也是對這場宴會很是好奇,不過不約而同的是,即使如此,卻都保持著沉默看著,偶爾會附耳在身側人說幾句話,緩解好奇心。
在宴會正式開始時,宴上的人影已經重重,本來周至一行人算是壓軸出場,已是不早。
金色拱門合攏,彭的一聲巨響倒是把不少人嚇到了,不少尖叫聲響起,而後細碎的閃片紛飛,原是穹頂下忽然出現幾個噴灑禮花的人影,那人影在穹頂上腰上綁著細如銀絲的線,看著好似在天上飛似的,他們將手中禮花噴灑之後,手指做圓放入口中響起尖銳的鳴叫,而後有話筒聲傳來,“尊敬的先生,女士們,歡迎來到頓瑟莊園所舉行的宴會,此次宴會的主題是---瘋狂狂歡!”
隨著話筒聲起,把驚嚇聲壓下,並且成功調熱了氣氛,不少人好奇,這瘋狂的狂歡到底是何意,當然也有聽名字就熱情歡呼的,不絕於耳。
“這次宴會不同與以往的宴會,是莉莉小姐以及紅狐狸馬戲團舉辦的盛日,在今天,所有的一起都將以遊戲為目的,觀眾以及表演者都可以上台表演,當然還有彆的安排,到時候希望在座的各位不要吝嗇自己的熱情才是..........”
長長的發言,隻包括了宴會的各種安排,具體的遊戲卻不明說,總之,這次宴會倒是極大的調動了氣氛。
特彆是第一場遊戲的開始.........
具體的位置是在金色籠子,所有人都圍坐著,挨擠。出現的五隻巨型白虎讓觀者無不震驚,尖銳的牙齒,四爪下依舊尖銳的長甲,虎嘯陣陣引起尖叫連連,一個身穿黑色尖頭高跟的女郎隨之出現,手上的黑鞭子揮舞,聲音撕裂空氣一般烈烈,美女與野獸的組合算是打開了宴會的序幕。
才第一個遊戲的開場足以讓觀者驚心動魄,更不要說後麵的,好奇心就足以把所有熱情提至最高點。
周至耳邊都是熱鬨聲,裡安因為要顧及他走得慢,所以兩人並沒有能得到特彆前麵的位置,但是他貼心,知道周至眼睛不好,於是一邊看一邊跟周至說著台上的狀況。
周至雙眼在麵具細長的眼下確實也看不清多少,四周異常的吵鬨之後伴著虎嘯,幾聲尖銳的尖叫讓熱鬨止了。
周至不明所以,耳邊傳來裡安呼吸的熱度,對方仿若不覺得太近,聲音徐徐繼續說道,“有隻白虎將鐵籠擠開了,半隻身子已經探出鐵籠外,那女人鞭子就把它的脖頸抽斷了,不少血濺到觀眾身上,所以才.....”
裡安語氣平靜,但是一隻老虎生生把這金色籠擠開可見其力氣之大,而那個女人力氣,模糊影子纖細卻也有這樣的力氣,危機,鮮血,轉危為安,喧嘩和熱鬨更甚了.....
周至耳邊被吵鬨吵得頭腦發疼,連表演都不怎麼想看了。接下來又是什麼箱子切割,一個女人分作幾段,鮮血迸出,箱子合攏又好了,邀請觀眾之後亦是鮮血迸出,合攏又和好,除了衣上鮮血淋淋,像是無事發生。
越來越多觀眾參與,有的觀眾鮮血淋淋臉上卻牽著笑,眼神眨巴眨巴跟著道具以及表演者一同下場,總之,一切的一切,都讓這場宴會達到了無法言語的高.潮。
基本在第三個遊戲開始前,周至便拉著裡安出場了,那場中早已鮮血淋漓,血腥味混在各色香味裡淡淡,周至蹙眉,心下總有些不安。但觀眾熱熱鬨鬨,開懷大笑,笑聲入耳,又讓他從那絲不安裡回神,歸咎於自己少見多怪。
涼水衝刷手上,喧鬨仿似離去,周至呼了口氣,用紙巾擦拭手從衛生間走了出去,這處的燈光明亮,裡安纖長身軀在前,周至的腳步在寂靜的走道裡輕響,裡安走來,說,“小姐好像有事找你。”
周至點頭,客隨主便就是,剛才也沒發現莉莉在的身影,想是不在那處喧鬨,正好讓他一起靜會兒。
走道上白袍很多,卻隻是白袍人,身邊沒有什麼伴隨,唯獨周至身邊還帶著裡安,更不要說他們好似不是一個方向的。周至有些奇怪,側目望去,白袍們也發現了,但是也沒在意,就這樣行走著,裡安也不做什麼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