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節(2 / 2)

這次三房也隻是李滿園帶著李貴富回來,錢氏和李金鳳都還留在城裡。

李滿囤進屋和李高地、於氏打過招呼,回頭瞧見錢氏沒來,隨口關心一句:“三弟,三弟妹和玉鳳,沒來?”

“大哥,”李滿園笑道:“爹,錢家的肚子有動靜了,故不敢出門。”

“玉鳳在家,也有個照應。”

李滿囤聽李滿園如此說,也就罷了––他也就是這麼一問。

紅棗一旁瞧著,則覺得齒冷。

即便三叔家買了人,紅棗想,三叔也該老實地待在家裡陪伴錢氏生產。哪有把待產的老婆留給六歲孩子照看,自己跑出來過節的道理?

所以,她,紅棗才不要隨便嫁人呢!若嫁個她三叔這樣的男人,彆說生孩子,她看一眼都嫌多,乘早的一拍兩散!

坐下說話,李滿園便繼續講剛才的話題。

“爹、哥,剛你們問私塾的事兒。”

“我告訴你們,這私塾和咱村的學堂可不一樣。”

“這孩子一進去,就先學規矩。”

“書桌上書要怎麼擺,筆要怎麼擱,墨要怎麼磨,磨到什麼程度,都有規矩。”

“哪像我們小時候,幾個人合一本書,認字都是沙盤,啥都不講究!”

“當然,那時候沒錢,沒辦法。但現今條件好了,孩子念書啊,還是得進城。”

“這城裡秀才老師教的規矩,都有專門一本書。”

“書叫啥的?”李滿園想不起來了,便問兒子:“貴富啊,這兩天你念得那本叫什麼規來著?”

“爹,是《弟子規》。”

“對,《弟子規》。”李滿園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然後吩咐李貴富道:“貴富,你背幾句這個《弟子規》給你爺和你兩個伯父聽聽。”

“就用你們老師教的那個官話背。”

聞言,李貴富便開始背書。

“@=?#&%…………”

紅棗一聽就愣住了,這不是她前世老家的揚州話嗎?

當年她念大學時還被人嘲笑的蘇北腔,竟是這世界的官話?哈,可真是揚眉吐氣啊!

屋裡其他人則相互間麵麵相覷––貴富,這背得都是些啥?

所謂百裡不同音。李高地一家平時活動範圍就是村子和雉水城,跑最遠的地方也就是二十裡地外的采石場。加上一家老小一直規矩做人,從沒見過官,又如何能知道世間還有方言和官話這種語言隔離?

李滿園巡視屋裡他爹娘、兄嫂的表情,心裡的得意幾乎要滿溢

出來。

待李貴富背好一段停下,李滿園又道:“爹、娘、大哥、哥,你們是不是和我一樣都聽不懂?”

“剛貴富背書用的可是官話。”

“官場上老爺們才說的話。”

官老爺說的話?

除了紅棗,所有人都驚了––官老爺還有專門的話?

“唉–”李滿園做作地歎氣:“我也是貴富進了私塾才知道,各地老百姓的話是不一樣的。”

“比如,我們這邊叫的‘小叔’,擱南城門外的人就叫‘牙叔’。”

“貴富,”李滿園倚在牆壁上吩咐:“你用咱們的話給爺奶再背一遍。”

李貴富看到一向最受爺奶看中的大堂哥李貴雨也聽不懂自己的書,心中也是充滿驕傲。他當即又朗聲誦道:“弟子規聖人訓首孝弟次謹信……”

“父母呼 應勿緩父母命行勿懶父母教 須敬聽 ……親愛我孝何難親憎我孝方賢……”

這一次,所有人都聽明白了,而聽明白之後,則就是服氣。

“這書,”李高地點頭歎息:“道理講得透啊!”

“咱村裡學堂教孩子,也教孝道。但反複來去就一句話,‘你要孝順’。”

“孩子們都知道要孝順,但還是不知道咋孝順。”

“哪裡似這書裡一條條列出來,講得明白!”

眾人聞言均點頭稱是,李滿園愈加得了意:“就是這話了。”

“這城裡的秀才老師,又哪裡是我們村學堂連童生都沒考上的先生所能比的?”

進城不過幾天,李滿園便就覺得自己已是個見過世麵的城裡人了,可以不客氣的批評當年的老師了。

誇耀完城裡的私塾,李滿囤又炫耀現在城裡的熱鬨。

“元宵節,城隍廟可熱鬨了。”

“從正月十三起,一直到正月十八,這六天,每天早中晚,戲台都有戲唱。”

“廟門口都是賣各色花燈的。”

“什麼兔子燈、荷花燈都有。”

“對了,戲台前還有個揚州府過來的比人還高的走馬燈。”

“晚上蠟燭一點,那燈上的八仙就能自己走動,可有意思了!”

“爹,娘,”李滿園極誠懇道:“橫豎哥現在有牛車。今晚得閒,你們也進城去城隍廟瞧瞧。”

李高地為李滿園說得動心,但想起那個未被抓住的賊,便就去了心裡的火熱。

“罷了,”李高地搖頭道:“城裡這般熱鬨,想必村裡今兒進城瞧熱鬨的不少。”

“而盯上你哥家的賊,至今還沒抓住。這大節下的,村裡人都出去了,難保賊人不乘虛而入。”

聽李高地如此一說,李滿倉也冷靜下來。他家現有四十來吊錢呢,可不能離人。

李玉鳳想去,便問紅棗道:“紅棗,你要去城裡看花燈嗎?”

大伯家裡也有車,李玉鳳想:她大伯疼紅棗,隻要紅棗想去,大伯一準就去,到時她就能坐大伯家的車去了。

李滿囤聽李玉鳳如此說,便看向紅棗––他現住莊子裡,不怕賊。紅棗想去就去。他上次進城家來的急,竟忘了給紅棗買個花燈,今兒進城倒是可以補上。

“不去!”紅棗搖頭道:“上次我跟我娘去敬香,東街就好多人,連牛車都進不去。”

“當時還是白天,我都怕自己走丟,哪有眼睛看東西?”

“這晚上黑燈瞎火的,我可不敢去。走丟了,咋辦?”

比如《紅樓夢》裡的香菱原也是富家小姐,結果就因為元宵節看燈被拐子拐了去,從此就淪落為沒有人身自由的奴隸,受儘折磨。

紅棗好容易才過上現在白米白麵還外加雞鴨魚肉隨便吃的好日子,她珍惜得很,可不想節外生枝,步了香菱的後塵。

再說走馬燈有啥好瞧的,她前世可是見過水幕、球幕電影和煙花燈光秀的。

聽紅棗這麼一說,李滿囤也想起前兒東街上的人頭––那還是早晌未開戲呢,確實騾車都已經進不去了!當即點頭道:“今兒的東街,一準兒的人多。”

“真要看燈,倒是明後兒白天早起去看的好!”

“人少就能離得近處看,也看得清楚些。”

李高地一聽也覺得有道理,說道:“即是這樣,滿倉,咱們倒是明天大早城門開的時候去看的好,那時候,一準人少。”

“牛車也能進城。”

“還有滿園,你今兒晚上也好好在家,不許帶貴富去瞧熱鬨。”

李滿園心中不服,但到底不敢和李高地擰嘴,隻是瞪了紅棗一眼。

紅棗對於她三叔無關痛癢的瞪眼壓根不放在心上,當下該吃吃、該喝喝。

於氏坐一旁將一切儘收眼底,心中歎息:隻聽紅棗說的這幾句話,便知道這孩子不是一般的有成算。

似這麼大的孩子,哪有個不好熱鬨的?比如玉鳳,過年都十歲了,還不是一樣聽到看燈就坐不住了。但紅棗,她今年不過才七歲,就已知道自身利害勝過熱鬨。這份心性,不說玉鳳了,就是這屋裡的大人,比如她兒子李滿園都趕不上。

所以,於氏想:不怪族裡許多人都看上了紅棗–即便撇開她爹的家業,她自己個也是個極穩重極識大體的人。

不過,以繼子現今的家業,一準看不上杏花家的那點家底––如何能讓繼子看上外孫劉茗呢?於氏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話要說:  鋪墊許久,終於鋪墊出了弟弟的長相——年畫裡的胖娃娃。

再就是,李滿園終於成功豁了把兒子。

明天更新預警:東街看戲發生踐踏,謝子安開謝家大宅做安全通道分流人群。

大節下不想看不好的,慎點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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