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雞毛當令箭(六月初十)(1 / 2)

在於氏提著重新插好的先前紅棗插的那個花籃準備送進堂屋的時候, 陸虎跑來告訴李滿囤李滿園一家同另兩房人也來了。

於氏隔門聽見立刻收回已跨出門檻的一隻腳,然後端起花籃裝模作樣地端詳片刻就念叨著“這兒還有兩朵花沒有整好”折返回去,開始了把這朵花整整,那朵花壓壓的摸索。

時郭氏也剛好把黃瓜條加醬麻油醃好, 見她婆婆突然回來心中一動,然後也故意的放慢了手裡的動作, 以便其他兩房人進來時還能看到她的忙碌。

與先前一樣,李滿囤去門堂把他二伯李春山、族長李豐收和李滿園幾家人給迎了進來。

堂屋坐定,紅棗送上茶水。李高地看李春山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後等不及他哥把茶杯放下就趕緊說道:“哥、族長,剛滿囤跟我說一會兒謝家大爺要來!”

“啥?”

新來的兩房男人, 外加李滿園和李貴富全部愣怔住了。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 李滿囤這個莊子原是謝家送的,也知道李滿囤和謝家大爺交情不錯,逢年過節的禮尚往來,但誰都沒想到李滿囤和謝家大爺交情能好到這個份上——那謝家大爺能和他們這些血親一樣頂著婦人生產的血光上門來賀喜。

這交情,可就非同一般了!

李高地看著他哥李春山和族長李豐收臉上的震驚, 心裡那個得意啊——三房子孫,現就數他兒子滿囤最有出息了!

得意過後,李高地方才說道:“這謝家大爺現在還沒來,估計一會來了,說不準的還要留飯。”

“故而我就想著,咱們得做兩手打算。把這吃飯的席位先安排安排,免得到時人來了,手忙腳亂地顯得咱們不知道禮數!”

聞言, 眾人均點頭稱是,李滿園卻是心裡一咯噔——兄弟幾個裡就屬他年歲最小,坐在桌尾。今兒給謝家大爺騰位置的十之**就是他。

“這謝家大爺既然和滿囤論交,”李高地道:“那咱們三個的位置就先不動。”

“滿壟的位置則要挪一挪,挪到族長的下手。這樣就騰出東邊兒的一麵給謝大爺和滿囤兩個一道坐。”

“然後滿壇和滿倉打橫坐。”

說完自己的打算,李高地方才問道:“哥、族長,你們看這樣安排行不行?”

耳聽他爹果然單把自己撇下,李滿園心裡這個氣啊——似和謝家大爺同桌吃飯這種夠他吹一輩子的好事,可遇不可求。這次若是錯過可就很難再有下次了!

聞言李春山點了點頭,然後說道:“弟,你安排的周到。但有一樣——咱們這桌的人,除了滿囤、滿倉現在城裡開鋪子賣菜,跟城裡人打過交道,咱們其他人,除了偶爾進城買點東西外可都沒同城裡人說過話,何況現在還是要陪謝家大爺這樣有功名有身份的人物吃飯說話?”

“所以我就琢磨著咱們這桌還得再安排個能陪謝大爺吃飯說話的人才好!”

李滿園一聽,當即就來了精神——這屋裡許多人中就數他在城裡住過,知道城裡的事兒,同私塾裡的秀才一桌吃過飯。

他就是他二伯說的最合適的人選!

李高地聽後也覺得頗有道理。見多了謝家人一年四季去對麵謝家村祭祖時前呼後擁的盛況,李高地還真不知道一會兒見到謝大爺當說些啥才能既不失禮又能彰顯自家的好處。

“那麼,哥,”李高地謙虛問道:“你說這席位當咋安排才算合適?”

“倒也不用大動,”李春山一邊吸煙鍋一邊說道:“我琢磨著隻要拿貴林替了滿壇就行。先貴林在城裡念過八年的私塾,不但知道城裡的事兒,而且貴林還是咱族裡念書最多、最有學問的人。有他陪謝大爺說話,可是比我們其他人都合適?”

“最後還有最重要的一條就是貴林是咱們李氏一族未來的族長,今兒這樣的場合合該讓他出頭露麵!”

李春山的話說得太有道理,即便是族長李豐收也沒有推辭的理由。

李滿園沒想到他二伯提議的人選竟然是李貴林,心中尤為失望但卻是無可奈何——長房嫡孫地位尊崇,說話辦事可代表整個氏族,故而在大事中的排位高過所有叔輩。

無故被撤換下來的李滿壇內心跟李滿園一樣的充滿失望,一樣的無可奈何——可誰讓他先前不曾似李滿倉進城賣菜,和城裡人做過生意呢?

不然,今天他即便不能跟長子嫡孫的李貴林爭位,但也不至於連李滿倉都比不過。

由此李滿壇便在心裡發了狠:今兒家去後他一定要督促兩個兒子好好地給孫子們念四書——現他倆兒子雖說一個也沒能趕上滿倉家貴雨貴祥兄弟進城念書的好時光,但他的孫子,卻絕不能再落下!

至此,午晌酒席的位次方算是定了下來,其中:首席的主位依舊是李春山、李高地,上手李豐收、李滿壟,下手謝子安、李滿囤,打橫李滿倉和李貴林;次席的主位是李滿壇、李滿園、上手李貴金、李貴畾,下手李貴鑫、李貴雨,打橫李貴富、李興和;餘下的李貴銀和李貴祥則分擠次席的兩個桌角。

男席議定,李高地又問女席。聞言李滿囤就是心裡一咯噔——他家紅棗年歲還小,而請來的妹子桃花雖說能進月子房幫襯兒子洗三,但終究隻是個出嫁女,是外姓,並不能以李家婦的名分出麵應酬。

故而今日他家就沒有合適的女眷能夠出麵應酬謝大奶奶!

“還是去歲年底的時候,”李滿囤斟酌說道:“謝家送來的節禮有謝大奶奶給我家裡的頭麵和布匹以及紅棗能帶的孩童的鎖和鐲子。但這一次端午節禮,並沒有謝家大奶奶專與我家裡的東西,而且這拜帖裡也沒說有女眷會來。”

“不管來不來吧,”李高地出聲道:“咱們提前預備都是沒錯!”

“貴祥,你去把你奶和族長伯娘請來,告訴她們有事商議!”

耳聽他爹讓請後娘於氏,李滿囤心裡膈應地慌——千防萬防,終還是棋差一著。

先前跟著她爹身後,紅棗把兩房女眷和錢氏李玉鳳請進東廂房了。當時陸氏進門瞧見郭氏在顛黃瓜條,立刻笑道:“還忙著呢?”

郭氏回笑道:“差不多了,這就好了!”

說著話,郭氏旋即就收走了裝黃瓜的缽頭,還有砧板和菜刀。

目送走郭氏,陸氏走到背對著門在幾案上忙活的於氏身邊細看了一會兒,方才笑道:“小嬸子,還是您手藝好,紮的這個花籃,真心好看!”

“這花籃原是紅棗紮的,”於氏笑道:“紅棗這孩子謙虛,非得讓我給她改改,這不,我就再幫她整整!”

送茶的紅棗……

對於於氏的話,陸氏下意識地看了看紅棗,然後岔開話題:“這籃子裡的花,可真是稀罕。除了和百合,其他幾樣,我竟是從未見過!”

“可不是嗎?”於氏接道:“這幾樣花我也是今兒剛聽紅棗說才知道,這粉紅色的叫荷花,就是剛進門時橋下河裡的長的那個花,那個球一樣的叫紫薇……”

李貴祥進屋的時候,幾房女眷正圍著於氏和兩個花籃輪番地聞嗅花香,爭論茉莉荷花百合,到底哪樣最香。

聽說李高地有事商量,於氏便端起手邊的花籃,同陸氏走進了堂屋。

一進堂屋,李高地看到於氏手裡的大花籃,奇怪問道:“你這提的是啥?”

“花籃!”於氏一邊把花籃擺放到堂屋的幾案上一邊笑道:“一早紅棗讓我幫她紮兩個花籃來裝飾屋子,這不剛剛紮好送來!”

李高地點頭道:“你原就愛這些花兒草兒的,紅棗找你幫忙,倒是找對了人!”

李滿囤瞧那個花籃紅紅黃黃,然後往幾案上一擺確實給堂屋平添幾分喜慶。

紅棗這個花籃主意好倒是好,李滿囤心說:但不該讓她奶插手來做。現這話過了她奶的嘴,倒似她幫了自家多大忙似的。

看好花籃李高地便說了謝大奶奶可能要來的事兒。聞言於氏自是心中得意。她看了陸氏一眼,然後笑道:“放心吧,這事有我和陸家的來辦,差不了!”

聞言李高地心中滿意。

一直以來李高地都以為他媳婦於氏會做人會說話——強了滿囤媳婦王氏足有一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