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為而治(八月二十八)(1 / 2)

行好禮,女人們都回到了東廂房。紅棗作為新人, 理所當然地坐了主桌, 然後加上陳曾氏、李桃花、李杏花、於氏、王氏、陸氏、孫氏七個人, 正好一桌。如此郭氏、錢氏等人便都隻坐了次桌。

酒席開後李氏族人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少不得問一回紅棗這幾天在謝家的衣食住行。

“紅棗, ”於氏率先問道:“謝家書香門第,是咱們雉水城第一家。昨兒你敬茶, 你婆婆都教訓了你哪些話?你說給我們聽聽, 我們也跟著學學。”

聞言一桌人都停了筷子看向了紅棗, 顯見得都想知道。

紅棗看身邊的彩畫和芙蓉一眼, 笑言道:“奶奶, 我婆婆謝大奶奶她治家是無為而治,並沒有給我什麼訓話。”

“啥?無為而治?”

彆說於氏諸人了,即便是早聽紅棗講過一回的王氏也聽不大懂。

不是你自己說要學書香門第的人說話嗎?結果我給你掉文,你又聽不懂!

紅棗無辜地看著於氏, 好脾氣地解釋道:“奶奶, 這無為而治是孔聖說的。意思是隻要當家人,比如一個家庭執掌內務的主母,管家的時候能夠以身作則, 以德服人,那麼不必多言多語, 就能管好家務!”

明明紅棗是帶笑言說, 但看到紅棗飽含笑意的黝黑眼眸,於氏卻突然覺得臉疼……

李桃花聽著卻覺得尤為解氣。她恨透了她繼母於氏早年一天到晚指手畫腳派她活計結果她自己啥都不乾卻還挑三揀四的做派。

“紅棗,”李桃花故意問道:“你婆婆都是怎麼以身作則的, 你給我們講講唄!”

於是紅棗講道:“《女四書·內訓》篇有雲:‘婦人德性幽閒,言非所尚,多言多失,不如寡言’。”

“敬茶時我婆婆沒有直接拿這句話來教導我,她以她自身行動給我示範了什麼叫貞靜少言,從容中道,讓我見賢思齊……”

前世紅棗沒少在網絡上給愛豆蓋樓吹彩虹屁,今天牛刀小試,吹起婆婆來也是得心應手,聽呆了屋裡眾人。

彩畫一旁聽到也是目瞪口呆——昨早晌敬茶,彩畫努力回想:大奶奶的寡言背後竟有這許多道理?

陸氏最先反應過來,立刻歎道:“到底是謝大奶奶,舉止行事,從容有度與咱們莊戶完全不同。怪不得都說禮出大家呢!”

“族長嫂子,”錢氏在次桌快人快語地接言道:“你這話可不全對,得再商議啊!”

眾人聞言俱是一怔,然後便見錢氏走過來說道:“族長嫂子,謝大奶奶的貞靜少言,咱們都見過,沒啥好說的,確是那個女德的典範!”

“可你剛說咱們莊戶人家沒有這樣的人,我可不同意!”

“嗯?”看著心有成竹的錢氏,陸氏心中一動,立刻笑道:“怎麼說?你把你的道理說出來我聽聽,隻要你說的對,我便給你賠罪!”

錢氏道:“那我可就說了。不過我說出來後我也不敢要你族長嫂子賠罪,你啊,隻要給你得罪的人陪罪就行!”

聽錢氏這麼一說,陸氏越發篤定,嘴裡隻催促道:“快說吧!彆隻顧賣關子了行不行?”

至此錢氏方道:“族長嫂子,剛你的話裡可是漏了我家大嫂?”

於氏一聽臉色當即就變得難看——她就知道錢氏是個攀高枝的,現為了討好大房真的是什麼話都敢往外嗖啊!

陸氏下意識地看一眼王氏,眼見她還是一臉茫然,便也配合地擺出一臉疑問:“?”

錢氏將雙手按在王氏雙肩上,親熱笑道:“族長嫂子,我們大嫂從不似我們這樣一天到晚的瞎咋呼。你看她這些年可也是跟謝大奶奶一樣貞靜少言,從容中道?”

“所以現今咱們族裡就數她家家業最大,她教養的紅棗也最出息,能被謝家聘去做少奶奶!”

“剛紅棗說的容易,但換我們中的任一個,可能有人還能似紅棗這樣從謝大奶奶身上看出這麼多道理?”

“紅棗能這樣,還不是咱們大嫂子平常言傳身教的結果?”

眾人一聽自是立刻紛紛稱是。陸氏更是端起酒杯衝王氏賠笑自我檢討道:“王家的,剛是我有眼無珠,現自罰一杯給你賠罪……”

……

王氏再想不到剛紅棗所說的一堆稱讚謝大奶奶德行的話最後竟會轉用到自己身上,一時間便覺心酸眼熱,悲喜交加——過去許多年她每天辛苦勞作,乾著家裡最苦最累的活計,但卻因不善言辭每每的受婆母和妯娌的閒氣。而族人們冷眼旁觀,也沒人肯幫襯她一句公道話。

她閨女年歲小歸小,心思卻是明白。所以今兒擱人前幫她正名呢!

寡言少語怎麼了?這叫德行幽閒!

剛紅棗的一番話原隻是為了刺她奶於氏。早晌她娘跟她說話雖然沒有提及自身,但紅棗聽話聽音,愣是自己個從她娘的問題裡串琢磨出她奶當年對她娘的磋磨。

紅棗看不慣於氏不拿媳婦當人的封建婆婆做派,所以在她跟她打聽謝大奶奶行事的時候不願助紂為虐,便挖空心思地議論了“婆婆當以身作則,以德服人”這個命題。

紅棗一點也沒想到她三嬸錢氏這個人才會把她的話發散到她娘王氏身上,當眾給她娘的不善言辭鍍了層“婦德婦言”的金身——當下也覺意外之喜

她三嬸實在是個有趣的人,紅棗笑眯眯地看著眾人舉杯致意中心的她娘不覺暗想:雖說不能雪中送炭,但有錦上添花的事找她卻是極好的!

彩畫一旁看到紅棗笑眯了的眼睛經不住心想:剛少奶奶誇讚的其實不是大奶奶,而是她娘,親家太太?

坐在次桌一直冷眼旁觀的郭氏看著身邊一臉震驚的李玉鳳著實心塞——紅棗都已經知道如何在人前給她娘撐腰掙臉了,她閨女玉鳳卻還是個棒槌。明明玉鳳還較紅棗大了四歲。

這可真是人比人,氣死人了!

吃過午席,又喝一回茶。謝尚眼見時辰不早了,便提出告辭,李滿囤和王氏雖心中不舍,但也沒有多留。

一時送走女兒女婿和族人,李滿囤和王氏兩口子回到主院,眼見剛剛還人聲鼎沸的院子現在門可羅雀,不覺失落——往後他們閨女紅棗來家都隻這半天光陰了!

李桃花看李滿囤王氏兩人送客回來後精神不振,便知是舍不得紅棗。她想了想便解勸道:“哥,今兒四,嗯,碧苔和金菊也家來了。你叫了她們娘來問問她兩個家來都說了些啥,不也能多知曉點紅棗在謝家的情況嗎?”

“對啊!”李滿囤聞言一拍大腿,王氏便立就叫了餘曾氏家去喚人。

不一會兒餘曾氏便同了她弟媳婦餘金氏,也就是碧苔的娘過來。

餘金氏一見李滿囤和王氏立刻就跪地磕頭高興道:“小人磕謝老爺、太太大恩大德,給碧苔這麼好一個去處!”

李滿囤揮手叫起餘金氏後問道:“碧苔回家說謝家好,都是怎麼個好法,你說我聽聽。”

“回老爺、太太,”餘金氏笑道:“小人們見識短淺,每日所圖不過溫飽。碧苔去謝家,小人們掛心的也隻是每天飯食如何。結果不想碧苔跟小姐去了謝家後每頓都有葷腥。”

李滿囤想碧苔一個丫頭都能頓頓葷腥,他閨女紅棗一個少奶奶吃得一準不會差。

李滿囤點點頭,剛想換個問題,便聽王氏問道:“碧苔她娘,碧苔這兩天都吃了些啥?你都仔細說說。”

李滿囤……

餘金氏知道王氏明問的是碧苔,其實關心的小姐,便斟酌說道:“洞房那天,碧苔她們晚飯吃的便是喜房裡撤出來的‘陪新娘’席,雞鴨魚肉都有不說,還有許多碧苔根本叫不上名字的菜色。不過她初去,不好多話,隻管悶聲吃了。”

李滿囤王氏聞言不禁點頭——先他們聽李桃花回來說過謝家的席裡有許多從沒見過的山珍海味。

“昨兒早飯和今兒早飯吃的都是小姐和姑爺喜房裡撤出來的早席。”

“早席?大早上就吃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