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饋錄》(三月初)(2 / 2)

謝尚道:“還好!太爺爺還是照著先前給我講書的進度來。”

一句話紅棗懂了,敢情老太爺眼裡就謝尚一個正式學生,其他都是旁聽生啊!

“老太爺倒是疼你!”紅棗衷心言道。

謝尚嘚瑟:“那當然!”

“不過,”謝尚話鋒一轉道:“我卻要跟太爺爺告幾天假了!”

紅棗:?

謝尚:“三月會試,我打算請太爺爺替我出一套會試題,我嘗試著一個人在一間屋裡做三天試試。”

“會試?”紅棗驚了:“大爺,你還沒考過縣試呢!”

謝尚這步子,紅棗心說:邁的可有點大啊!

“縣試不急,”謝尚不甚在意道:“隻這三月的天和八月的天一年隻得一次,

我一年才能模擬一回。”

原來還考慮天氣因素啊!紅棗無話可說。

為了不讓老太爺擔心,謝尚準備把考號小黑屋就設在自己在五福院的外書房,以便老太爺可以隨時巡看——根本上謝尚就是把老太爺當主考官了!

在謝尚讓顯榮找人改建書房院子的耳房為貢院考號時,天香院又傳來喜信——謝允青的媳婦薑氏生了,生了一個兒子。

這是老太爺的第一個玄孫、大老爺的第一個曾孫,兩個老人聞信自是喜歡異常,都送了許多東西給薑氏養身。

薑氏的婆婆葛氏也瞬間抖了起來,當著老太爺的麵跟紅棗提要求道:“大奶奶,咱們家這麼大的喜事,是不是該擺回流水席?”

紅棗輕笑道:“三嬸,我看了往年的老例。咱們家隻大老爺和我們老爺中舉和中進士時才擺了流水席,再就是迎娶宗婦也擺了流水席。”

“咱們家從沒有為孩子洗三、滿月、百日、周歲擺流水席的例——似我們大爺當年擺流水席,散流水喜蛋,都是我們老爺、太太自己掏的私房。”

“三嬸若是願意跟我們老爺太太一樣走私賬的話,原不必來問我。”

“論私,我是三嬸的侄兒媳婦,但凡嬸子為我侄兒辦席人手不夠,我必是要幫著搭把手的。”

“若是論公,嗯,也不能說完全不能。現老太爺、大老爺、大太太和我們太太

都在呢,行不行,且聽他們怎麼說?”

她是生不出玄長孫了,紅棗想:但想憑著一個尺長的孩子就爬到她頭頂上指手畫腳那也是做夢!

先她婆,一個土著,沒生曾長孫都一樣撐住了門戶,她紅棗兩世為人還能掉鏈子?

紅棗從不打無準備的戰。早在去年中聽說薑氏有孕,紅棗就找謝又春查了往年舊例——今兒果然就用上了!

葛氏沒想紅棗竟然有備而來,,三言兩語地拒了她不算甚至還當眾嘲諷她沒資格跟她開口,當即氣得臉色紫脹,再說不出話來。

被點名的老太爺沒出聲。他拍拍身邊謝尚的手,以作安撫。

老太爺覺得魯氏不是一般的蠢,蠢到竟然拿尚兒媳婦當軟柿子捏。

對這種人說啥都是白搭,老太爺人老成精,才不討這種沒趣。

大老爺抱著謝奕也沒出聲。大老爺想起謝奕都六歲了,他還沒給他做過生日呢!

今年,謝大老爺暗想:他必是要給奕兒好好過回生日。

大太太呂氏老太爺、大老爺都沒開口的意思,隻得硬著頭皮圓場道:“這小孩子才落地,合該是消災祈福的時候。子平媳婦,我這兒出二百兩,你拿去城隍廟替他擺個壇念兩台《地藏經》消災免難。”

謝子平聞言實在心塞——一個曾長孫,擱他娘眼裡才值二百兩?

魯氏不用說,更氣了。

雲氏見狀自是差點笑岔了氣。

多少年了,雲氏心說:她繼婆婆還是這一身的小家子氣。

而似四房五房的李氏、趙氏見了也無不趁願,心說:該!讓你魯氏得意忘形!現可算是自打臉了!

看老太爺、大老太爺從剛剛地笑逐顏開到現在的垂眼入定,恍若未聞,謝允青心歎一口氣,覺得他娘不是一般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好好的氣氛,全教他娘一句話給攪散了。

而他奶的話更是讓形勢雪上加霜,急轉直下——他奶再一次給他太爺爺和爺爺提醒了他們這一房人的出生,有效地降低了他太爺爺和爺爺對他長子未來的期待。

謝允青簡直要給他娘和他奶兩個人給氣死了。

所以,謝允青憤憤地想:不怪這些年他奶身為正房太太都當不了家,做不了主,而他娘也攏不住他爹的心——她們為人說話處事的水平真的是差他大伯母和尚兒媳婦太遠了!

近三年得老太爺的言傳身教,謝允青的眼光見識著實增長了不少。

起碼現謝允青已經知道老太爺和他爺偏心他大伯一房人不是全因為嫡長,而是他們的為人處事確是較他們都強。

彆的不說,隻這回謝尚在看到自身不足後能堅持先補漏不下場,把風頭讓給他們,就叫他服氣——無論基礎還是文采,謝尚原本都強他們太多。

雖說文無第二,但當差距大到一定程度,還若隻一味的不服,那便就不是自尊自信,而是自尋其辱了。

謝允青也想似謝尚準備充足了再下場,奈何形勢不由人——謝尚是不屑跟他爭,但其他的兄弟卻無不想跟他爭,然後替了他上位。

三月三,謝尚進小黑屋的那天,紅棗收到了張乙和田樹林聯名寫來的京中《中饋錄》售罄的信。

對於二十天賣完兩千本書,紅棗有點出乎意料——一場會試也才四五千人,而她年前也已寫信囑咐張乙在甘回齋上市方便麵、麥片、芝麻糊等快捷食物。

一般的舉子買了《中饋錄》也沒地做方便麵,倒是直接買現成的核算。

不過能賣出去是好事,紅棗轉念便讓陸虎擱府城也上市新版《中饋錄》——府試、院試雖都隻考一天,但考生們備考的心卻是與會試的舉子們無異。

拿三本新版《中饋錄》,紅棗趁晚省的時候拿去天香園送給謝允芳、謝允怡的媳婦尤氏和範氏。謝允青的媳婦薑氏還在做月子,打算給謝允青的那本紅棗便給了魯氏。

四房的李氏見狀便道:“尚兒媳婦,先你給的一本《中饋錄》你歆兒妹子便愛的跟什麼似的——說書裡列出來的菜譜子比我教的清楚。她聽我的話不明白,但看

了書就全然都清楚了!”

“你現既新出了《中饋錄》倒是再給你歆兒妹子一本吧,這樣即便你歆兒妹子今後出了門,也能念著你的好!”

一本書而已,何況李氏還說了這麼一大串恭維話,紅棗自是答應。

謝馥兒和謝歆兒一般年歲,都是今年出門,魯氏得李氏提醒便跟著替謝馥兒討了一本。

五房趙氏的女兒謝沁兒年歲還小,但她不甘落後,也跟著討了一本。

於是紅棗送出去三本,又許出去三本,回院後自讓小丫頭把書送去不提。

“又出一本《中饋錄》?”隆慶帝看著李順拿來的新《中饋錄》奇怪道:“這本跟前麵一本有什麼區彆?看著封麵都是一樣!”

李順:“陛下,這新出的一本比上一本多了兩章。陛下,您看——”

說著話,李順翻開了書,然後如此這般的說了一通。

隆慶帝聽後忍不住笑了。

“謝翰林這個兒媳婦,”隆慶帝點頭道:“倒是會想。新加的兩章‘孝親飲食’和‘科場飲食’都是發前人未發之思。”

“朕早說過謝李氏是世間少有的孝女孝婦,現看她新補這章‘孝親飲食’必是她看貧家老病之人飲食不周有感而得——難得是她並不似一般人隻發批評感懷,而是能提出簡易可行的法子。”

“這就出奇可貴了!”

李順歎服:“陛下聖明!”

隆慶帝翻翻書,忽又想起一事,問道:“先《雉水謝氏中饋錄》剛出來的時候,我聽說咱們朝裡不少誥命也打算寫她們家鄉的《中饋錄》。現她們都還在寫嗎?”

李順腦門開始出汗:“不少還在寫,甚至已有好幾家都寫好準備刻印了,隻甘回齋這新本《中饋錄》出來後,是不是還接著印,臣這就去查!”

隆慶帝笑:“其實這是好事。若不是看了謝李氏這本《中饋錄》,朕竟不知道一個小小的雉水縣竟有這許多美食,而朕富有四海,有一千五百個縣。若每縣都出一本《中饋錄》,便是一千五百本,這得是多少美食?”

隆慶帝被自己描繪的場景震驚住了——憧憬了好一會兒才和李順道:“縣令不是都要彙編縣誌嗎?以後讓縣令把他們當地的風味都記到縣誌裡去!”

李順苦笑:“陛下,君子遠庖廚!”

隆慶帝頗為可惜地歎了口氣:“朕知道,朕不過說說而已。不然,一準地被禦史抬著棺材來死諫。”

“現朕就指望誥命們能多寫幾本來!”

皇生艱難啊!隆慶帝歎息:可歎他富有四海,卻不能嘗儘天下風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