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寶石的自信(五月底)(1 / 2)

聽謝尚的長隨謝達瑞跑來說謝尚、謝知微和李滿囤已經到了南城外即刻進城的時候, 紅棗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詫異道:“今兒就回來了?不是來信說還得三天嗎?”

謝達瑞恭敬道:“回大奶奶,大爺說離家日久, 正事辦完早些來家的好!”

原來是想家了!這麼說說不必再等三天,紅棗高興地想:今兒午後她就有人說話了, 而且她爹也一同回來了, 過幾天就能見到。

這真是太好了!

“達瑞, ”紅棗歡喜笑道:“你跟大爺出門這些日子辛苦了。金菊,賞!”

看金菊拿來銀子荷包, 紅棗忽想起一事又問道:“達瑞,你剛說隻大爺和十三老爺回來了,那二房三房的人呢?”

謝達瑞委婉道:“二房的甘大爺,斤大爺說要會友,還得再等幾天。蓉老爺、芹老爺、荃老爺、苙老爺就跟著留下了。”

落榜了不說趕緊回來用功,知道真相的謝達瑞心裡有些不屑:卻留在府城尋歡作樂, 四處白相——難怪會落榜!

但可惜蓉老爺幾個被拖著也不能走。

說到底還是他們大爺行事正派, 連帶他們做下人的也跟著省心——離家兩個月, 誰還不想家啊?

聖人說“父母在,不遠遊, 遊必有方”。這府城再熱鬨,但想到家中父母妻子的掛念,有點人心的都知道趕緊家來。

“會友?”紅棗訝異,心說:頭一回去府城有啥朋友好會?

謝達瑞垂首道:“甘大爺,斤大爺愛交際, 聽說近來結識了不少外縣的朋友。”

想著謝尚一貫的獨來獨往,紅棗覺得自己懂了,便替謝尚描補道:“咱們大爺金秋還要鄉試,現可沒時間交朋友。”

“何況大爺出門兩個月,老太爺、大老爺都惦念的緊,大爺孝心重,知道早點回來教長輩安心!”

打發走長隨紅棗便叫顯真跑去桂莊給她娘送信,然後讓碧苔去廚房看午飯宴席,吩咐錦書收拾準備謝尚的衣裳鋪蓋等顯榮來家後交到書房去,接著又叫人去告訴謝又春準備謝尚書房的花草擺設……

安排好一應家務,紅棗又照了回鏡子。

看頭上隻一個珍珠梅花花冠不夠喜慶,紅棗便加戴了幾樣正紅瑪瑙的牡丹花,然後又撲了粉,抹了新製的石榴紅胭脂,換穿了套金紅袍裙方來天香院告訴大老爺謝知道謝尚家來的消息——紅棗知道謝尚現在南城外長亭等著,紅棗想:但再急,也不差她穿衣打扮的工夫。

謝尚中了案首,衣錦還鄉,她必得體麵的出現在人前以當起彆人的議論——她可不想聽到旁人諸如“糟糠”、“貧賤”之類跟她八竿子打不著的評價。

這樣的好日子過成“糟糠”,那她可真是白活了!

今兒她隻要聽“男才女貌”就好!

她就是這樣的虛榮加膚淺。

謝知道一聽便打發人去流光院報信,然後命謝子平、謝允青等兒孫騎馬去南城外長亭迎接,自己則帶了呂氏葛氏等人同紅棗來五福院給老太爺報信。

老太爺聽說謝尚和謝知微今兒就回來不是一般的高興,和謝知道道:“早起我見院裡飛來兩隻長尾巴喜鵲就疑惑今兒有什麼好事,不曾想卻是印在他兩個身上。”

“先看信的時候我還想著他兩個頭回出門也不似其他人一般留在府城多見識兩天,結果沒想回來的得卻是比信裡的時間更早!”

謝知道湊趣笑道:“尚兒和十三弟必是掛念爹了!”

老太爺一聽就更高興了。

柳姨娘在旁邊聽說兒子馬上到家心裡喜歡,抬手便打發人去流光院告訴兒媳婦甄氏,讓她趕緊帶了孫子孫女來——兒子衣錦還鄉,她作為妾室不好走到人前,就隻能讓媳婦和孫子孫女來露臉了。

李滿囤對於謝尚、謝知微走到城外十裡長亭就歇著不走等人來迎,心裡豔羨,覺得這才是金榜題名後衣錦還鄉的氣派。

但他家裡隻得一個十歲的貴中,李滿囤不放心兒子騎這麼遠的馬——若是坐車,李滿囤覺得和沒來也沒甚差彆。

李滿囤跟謝尚和謝知微告辭,自己獨自家去。

進城正好看到謝子平等人錦袍玉帶馭馬而來,路人揚首張望,議論紛紛,李滿囤不免心存遺憾——他也好想被人這樣指點議論啊!

一時見麵,謝尚候謝子藝、謝子平人先給謝知微的問好道喜後,方才上前與四個叔叔問安給三個族兄問好然後又接受他們的恭賀——輩分低就是長輩多啊,謝尚心底無奈,幸而今兒隻來了他爺這一房的人和謝子藝 ,不然他行禮行得都要忘了他才中了案首,該當是彆人給他道喜了!

但等上了奔虹,謝尚一抖韁繩便一馬當先的跑在了所有人前麵。

謝知微等人也不跟他爭,爭也爭不過,那奔虹的性子原就不好,這幾年就更跋扈了。也不知這馬打哪裡學來的橫衝直撞行走,甚至還會靈活變換著倒跑追踢彆的馬——簡直都成精了,家裡的馬都畏它。

雉水城人都認識謝尚。看到謝尚進城,不知誰喊了一嗓子“是謝大爺回來了”,南大街上的人便就都紛紛探出頭來張望——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謝尚青春正好,財貌雙全,雉水城人不分男女都愛瞧他騎馬,就比如紅棗前世的路人粉撞見明星時的興奮。

現知道謝尚中了案首,知道謝尚於“財貌”之上還有“才”,這愛看的人就更多了,議論也都是“謝大爺中了案首,這相貌看著就更好了”之類的話。

城裡人多,不能跑馬,謝尚勒住奔虹漫步前行,不可避免地聽到了路人的議論,然後便覺得沒趣。

他都中院試案首了,謝尚嫌棄地想:結果擱人嘴裡竟然還跟往常一樣隻有相貌——真是白瞎了他的案首。

看來還是得跟他爹、他爺、他太爺一樣坐官轎啊,謝尚暗想:如此他坐在轎子裡可以看彆人,而彆人看不到他便就隻能議論他的功名了。

謝尚覺得他大概理解他爹、他爺、他太爺對官轎的執著了。

聽說謝尚已進了東街,紅棗跟著謝老太爺、謝知道、呂氏、甄氏等人以及得信趕來的謝家其他十一房人在二門外等候。

謝尚院門前下馬看到也不等謝知微,自先進門行禮。

“起來,起來!”老太爺樂嗬嗬地親拉起謝尚笑道:“讓我瞧瞧這江州新案首的氣度如何?”

謝尚聞言抬頭挺胸,笑問道:“太爺爺,怎麼樣?”

“好!好!”老太爺沒口讚道:“氣宇軒昂!”

謝尚誌得意滿地笑了,順帶瞅了眼人後的紅棗。

看到紅棗頭上戴的足金梅花珍珠花冠加正紅瑪瑙牡丹發簪謝尚不禁更覺高興了——他新買的足金荷花珍珠頭麵正合他媳婦現在這個時節戴!

紅棗看到謝尚投過來的那一眼裡歡喜,不免也跟著高興——礙於這世禮節,紅棗想:謝尚雖不好和她當人說話,但在拜見了老太爺,大老爺後便就尋她,可見有點良心,如此也不枉她跟王寶釧守寒窯一樣替他看了兩個月的家。

在場不少人都看到了謝尚剛剛的小動作和看到心上人後的小暢意,心裡真是各種滋味。

似老太爺、謝知道都是樂見其成。謝尚此行他們最擔心的就是謝尚未經人事,扛不住外麵的花花誘惑。

但看現在大孫子平安歸來,且進門就找媳婦,這心裡就踏實了——這孩子大了,就必得有女人來替他收心,以免在外麵脫韁。

紅棗是他們眼皮子底下長大的,人品性情都好,由她攏著孫子,足可放心。

至於沒圓房,在兩個究經世事的人精眼裡還真沒那麼重要——這世間萬物,原都是得不著才是最好。

真經了手,發現不過如此,反倒是不好。

呂氏、葛氏、薑氏等想的是紅棗好手段,這還沒圓房呢就攥住了謝尚的心,能讓謝尚放著府城的花花世界不呆,一心往家裡奔——俗話說“鴇兒愛鈔,姐兒愛俏”,謝尚有財有貌還是新進案首,正是外麵秦樓楚館爭相招引的客人。

彆說紅棗相貌好,現擺著三房謝子平的花姨娘相貌就不差。這些年花姨娘沒生兒子都長寵不衰,靠的可不就是各種手段?

二太太劉氏、謝允甘的娘曹氏、三太太馮氏和謝允忻的娘顧氏則是暗恨長孫或長子的媳婦成氏、魯氏沒本事還沒氣量,自己栓不住男人也不知道替男人放兩個絕色丫頭,愣是作得男人不著家,擱老太爺跟前減分。

而成氏、魯氏則不免豔羨紅棗的福氣,嫁得謝尚不止財才雙具,而且潔身自好,從不沾花惹草,據說現今連個通房都沒有。

不似她們嫁的男人,平時就跟丫頭媳婦的不清不爽,現落了榜都不歸家,還在外麵流連——至於男人說的謝尚不行的話,她們一點都沒放在心上。真的,比起男人什麼香的臭的都往屋裡拉,她們寧可男人跟謝尚一樣不行。

橫豎自她們生了兒子後男人就跟完成了任務一樣,幾乎不沾她們的身。

謝子蓉、謝子芹、謝子荃、謝子苙四個人的媳婦則不免抱怨大侄子謝允甘、謝允斤,責怪他兩個拖累甚至可能帶壞了她們的男人。

她們男人平時都很本分,四個女人無不如此想:這回更是中了秀才,正是該和謝尚一樣衣錦還鄉的時候,結果就因為和謝允甘、謝允斤住一塊兒,以至於到現在都沒回來。

果然是俗話說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看十三老爺謝知微和謝尚住一塊兒,就跟著一起回來了!

往後倒是叫男人遠著謝允甘、謝允斤才是。

謝知微的媳婦甄氏則是慶幸不已,慶幸這回男人和謝尚同住,顯見得修身養性,沒有在外麵搞三搞四。

甄氏也聽得人說謝尚不行,但她和成氏、魯氏一樣求之不得——她隻要她男人清白家來就好。

謝尚不行,正好!

李滿囤坐著騾車經過李家糧店的時候餘掌櫃看到趕車的陸貓兒便領著鋪子裡的夥計過來賀喜。

李滿囤失落的心終於尋到了一絲安慰,禁不住高興笑道:“倒是你眼神好,這都能看到!”

餘掌櫃笑道:“老爺,小人們自從知道您中了秀才後想著您不日回來,天天都盼著呢!”

李滿囤聽了這話自是更舒坦了,不吝讚道:“你們有心了!”

餘掌櫃關心問道:“老爺,這天熱,您趕了這麼長的路要不要進店歇會,吃個冰碗?”

李滿囤抬頭看看天上的日頭,搖頭道:“不了,離家就十裡路了,再有一刻鐘就能到。”

“不過被你說得口渴,倒是拿三碗來給我和餘德陸貓帶路上吃吧!”

餘掌櫃親自去端冰碗,陳玉則走出自己的鋪子來給李滿囤行禮。

“舅舅,”陳玉抱拳道:“恭喜您高中!”

他舅還真中秀才了!陳玉看著李滿囤身上的藍布秀才服心情激蕩:謝尚給的分析文章解讀文章的法子切實可行,他近來自己嘗試析夠了謝尚他爹謝老爺的會試文章收獲很大。

今年他舅中了,假以時日,他相信自己也能中!

“是陳玉啊!”李滿囤隨手便把餘掌櫃剛拿來的冰碗拿給了陳玉:“這個冰碗給你吃!”

餘掌櫃一見趕緊把準備給大侄子餘德的一碗改端給了李滿囤,然後又進鋪另拿一碗。

“你娘最近來過嗎?”李滿囤問陳玉:“你爺奶身體怎麼樣?”

“好,都好!”陳玉回道:“我娘端午節前來過,說家裡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