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你如何(六月初六)(2 / 2)

再說按照案首當年鄉試必中的潛規則,金秋也必得再擺流水席。

所以乘著得閒,兩個人便做了兩套擺流水席的方案:一套擺兩回,一套擺一回。

現在看得啟動兩回的那個方案了。

“來得及!”紅棗點頭確認。

於是這流水席的事就說定了。

老太爺問:“還有這請人?”

謝知道:“六月初六吧,尚兒是案首,而且咱們家這回中了五個秀才和八個童生。咱們家不擺酒,彆家都不好擺。”

“倒是早些擺的好!”

老太爺點頭:“既是這樣,你打發人知會知遇和知通一聲,看允甘和允斤幾個能不能趕回來!”

紅棗再拿小本本記下:六月初六擺酒請人。

說定了酒席,老太爺方道:“尚兒,今兒午後我看了你的文章,你這趟出門進益不小,院試第二篇文尤為出色。”

得到誇獎,謝尚瞬間開始得瑟:“太爺爺,我這回院試第一場後讀了江南士子的文章頗有些心得!”

……

眼見男人們開談文章,呂氏立刻起身告辭,於是紅棗想聽也聽不成了,隻得跟著一起出來,不免有些惋惜。

聽說六月初六就擺酒,謝知遇氣得摔了茶碗,叫管家道:“你明兒就去府城告訴允甘幾個,六月初五不到家,以後就彆回來了!”

看管家答應去了,二太太劉氏重端一杯茶給謝知遇,勸解道:“老爺,您消消氣。允甘性子要強,他看彆人都中了秀才就他沒中,心情不好,在府城多留幾天散散心也是有的!”

“心情不好,”謝知遇氣道:“那就好好學學謝尚,平時多用功,而不是一天到晚的圍著丫頭打轉!”

劉氏可不愛聽大孫子不如人的話,不高興道:“老爺這話可有失公道。”

“允甘年輕,家常梳籠兩個丫頭都是尋常,咱家誰不是打這樣過來的?”

“就是咱們那位翰林侄子,當年也沒少荒唐。”

“倒是謝尚,嗬,這二十歲的大小夥子卻活得跟個和尚似的,一個丫頭不近。老爺瞧著好,妾身瞧著卻是不像。”

謝知遇……

謝知遇認真地思了好一刻,搖搖頭,丟下一句“彆胡說!”便自顧去後院尋謝子芹的生母羅姨娘說話去了。

劉氏聽得丫頭的告訴不免氣得一個倒卯,心說這老不修的都六十了,還不知保養,也不知哪來的底氣挑揀才二十出頭的孫子?

真是糟心!

謝子平與劉氏一般覺得糟心——通過他娘呂氏,謝子平知道老太爺、他爹都在和謝尚議論文章,但都沒有叫他。

這是又在壓他的功名了!謝子平忿忿地想:謝尚作為案首,金秋必中,指點不指點都無礙大局,但於他,卻是及時雨、雪中炭。

他爹和他爺真不是一般的偏心啊!

所以他金秋鄉試還要不要下?

下,即便中了,也掩在謝尚的光芒下,但不下,一等就又是個三年。

真是難決斷啊!

六月初一,李氏宗族開祠堂,李滿囤的站位由他爹李高地的身後一下躍到他爹身前,族長身後,和李貴林、李興和並排的地方。

對此李高地卻是樂見其成——長子雖說越過了他,但也越過了他哥,以及其他族人,還是給他長臉的。

李貴中站在他爹往日的站位上興奮得滿臉通紅——他爹真是太威風了,連帶他也沾光,往前挪了一位。

長大了他也要中秀才,然後跟他爹和興和哥哥站在一處!

李滿倉自那日被李貴林拉下臉麵狠批了一頓後,這些天見李貴林都如撞到惡鬼一樣躲著,今兒祠堂躲不過去,便就一直低著個頭。

李滿倉根本不關心他大哥的站位,他隻顧低頭想自己的心事——他不想叫貴林說中他偏心,但他另兩個兒子,貴吉還小,而貴雨白日都在村裡教書,傍晚家來還要溫書,不得閒。

家裡賣菜、建房除了貴祥,他還能指望誰?

他真是太難了!

李貴雨還不知道他爹已有了偏向,猶自看著前方他大伯的藍色背影運氣——他明年必是要考過縣試一二場,如此才能找李貴林拿到謝尚作文的法子!

一向沒啥心思的李貴祥今兒也垂著頭。作為一個馬大哈,李貴祥日常的丟三落四。前兩天家去後寫功課,李貴祥發現字課本子忘了,跑去私塾拿,結果不想聽到了他爹和李貴林的話。

李貴祥沒想他爹竟然這樣看不起他——兄弟三人就認定他隻配賣菜,心裡不甘。

所以,李貴祥握拳問自己:他今後要怎樣做呢?

六月初二,謝家擺流水席,全城轟動——無數人為了觀摩謝家大門堂的一排三聯的三張案首喜報特地帶著孩子從四鄉八鎮趕來吃席。

就不說雉水城東大街如何人動如潮了,隻紅棗在城外的青莊、梓莊鋪子就停滿了農人的牛車騾車,而接駁進城的騾車更是車車不落空地走個沒停……

為儘快地疏散人流,紅棗給廚房加派了人手,然後又多開了一處客院,增開了席麵——由原來的一場三十桌增加到了六十桌。

但饒是如此,這大門外還是擠滿了人——許多人難得進城一趟,都本著吃回本的想法打算多吃兩頓。

謝尚讓顯榮刻印了他小三元的七篇文章放在大門處,結果三百份轉眼就被人拿了個精光——本著不難白不拿的想法,不少人都是一抓一遝,根本不考慮自己用不用得上這許多。

顯榮看不過眼,便叫人站到大門前手拿分發——隻進門吃席的人抬手要,才給一份。

他大爺再有錢,顯榮心說:也不好給人這樣糟蹋。

……

流水席賀的是謝尚的小三元。作為正主,謝尚也少不得穿著秀才冠戴去席間進酒——紅棗覺得這是謝尚的高光時刻,謝尚卻私底下和紅棗吐槽道:“若不是為了太爺爺和爺爺高興,擱我實在是不想辦這流水席被人當猴看!”

早年他爹謝子安中舉擺流水席時謝尚代他爹敬酒還覺得興奮,但這回,也不知道是不是見多識廣了的緣故,謝尚隻覺得精力花在這虛熱鬨上挺無聊,遠不如多看兩本書。

謝尚說得形象,紅棗想起當年謝尚騎在馬上的美猴王打扮,忍不住玩笑道:“大爺,你就彆得了便宜還賣乖了。就咱們家不知多少人明裡暗裡羨慕你這隻猴呢!”

“竟敢說我是猴?”謝尚往手上哈氣來撓紅棗的癢:“看我不給你些厲害!”

紅棗趕緊擺手投降:“這猴是大爺自己說的,可我不關我的事。”

“還嘴硬!”謝尚裝出凶狠的樣子咬牙切齒地按住了紅棗……

李滿倉牛車經過府衙的時候看到東街上的人群,知道是謝家為謝尚開流水席,不由歎息——一桌席一兩銀,李滿倉心想:謝家這一天的花費怕不是要幾百兩?

三天還不得近千兩?

這都夠培養好幾個秀才的了!

牛車行到城門口的時候,李滿倉看到郭天才。

“姑夫,”郭天才坐上牛車高興道:“我才剛從謝家吃席出來,不想就遇到了你,倒是省了我的腿。”

李滿倉看著郭天才手裡的字紙問道:“天才,你出門吃席還帶著書?”

“這個啊,”郭天才揚了揚手裡紙張笑道:“是謝家大爺中小三元的文章。我拿回家給我兒子存著等他大了再念!”

“紅棗女婿的文章?”李滿倉吃驚問道:“你哪兒來的?”

“進門時發的!我看彆人都拿就跟著拿了一份!”

聞言李滿倉忍不住想:他要不要去拿呢?

回家問兒子。李貴雨一聽立刻道:“當然要了。特彆是這回縣試的三篇文章,我雖沒有下場,但也試著做了,正好可以看看我和紅棗女婿間的差距!”

李滿倉聽得有道理便在午飯後單身進城去謝家討文章。

正是一年裡最熱的季節,又是一天中最熱的時辰,早起吃席的人都已散了——謝家大門外曬得滾燙的石板路並無人排隊,門外站著發紙的小廝也都跟著歇晌去了。

李滿倉沒費什麼事地就拿了四份文章——三個兒子一人一份,多的一份存著做備。

門房內還站著看門小廝,李滿倉不好立刻就走,隻能繼續往裡走。

按照小廝的指引在未滿桌的空席上坐下,李滿倉抬頭便看見了對麵的陳玉。

陳玉是聽人說謝家發文章方才趁午晌沒生意鎖了鋪子來的。陳玉沒想到會這麼巧遇到李滿倉,一時間也頗為愕然……

聽說文章拿回家,下課回來的李貴雨如獲至寶,不及洗手晚飯便迫不及待地讀了起來。

結果縣試第三場的文章才剛讀了一個開頭,李貴雨便如遭雷擊——謝尚的破題竟然是這麼一個意思?

那他苦心斟酌修改做出來的文章從解題開始就沒解對?

似李滿倉看到兒子的怔愣,心裡瞬間就有了數。但李高地埋頭吸煙,順口問道:“貴雨,紅棗女婿的文章怎麼樣?比你如何?”

李貴雨……

看到大孫子的為難,於氏圓場道:“都先吃飯吧!文章的事,飯後再說。”

“紅棗女婿能得院試案首,文章必是好的。貴雨啊,你彆灰心。你跟紅棗女婿的文章好好學學,明年再考!”

……

因為謝知遇的死令謝允甘、謝允斤等人無奈地放棄了府城的曬腳會,緊趕慢趕總算在六月初六一早到家,趕上了家裡的請客。

早知如此,謝允甘等人無不懊悔:還不如當初同謝尚一起回來,好歹還能在老太爺跟前賣個好,不至於似現在這樣熱鬨沒看成,好也沒得,兩頭落空。

作為新進秀才,李滿囤抹了紅棗新送的膏脂穿著秀才冠戴同戴了金鑲玉珍珠頭麵的王氏一起領了兒子李貴中來謝家吃席。

這是李滿囤頭一回參加雉水城士林酒宴,那份意氣奮發就彆提了。

謝老太爺、謝知道和謝尚見到李滿囤今日體麵而來自是高興——紅棗的出身再不是為人輕視的理由了。

不過謝家大部分人心裡卻不大得勁,李滿囤中了,就該他們被人鄙視了——人口裡說起來都是連個李滿囤都不如,簡直不能更糟心。

紅棗覺得她娘今兒頻頻看她,且神態詭異,便在散席後請了王氏去她房裡喝茶,然後方問道:“娘,您是不是有話和我說?”

王氏有些尷尬道:“沒啥要緊事。我就是聽你爹說你女婿在府城給你買了個好幾百兩的頭麵,上麵的一個珠子就值六十兩。”

“今兒我看到你頭上的珍珠,想起來了,就想仔細瞧瞧!”

紅棗……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剝下了李滿倉偽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