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求不得(1 / 2)

都是至親, 且統共就這幾個人, 晚飯的兩桌席就都擺在了堂屋。

男人先坐, 其中雲意當仁不讓地坐了男桌的首席。雲意坐下後便叫成銘坐, 成銘則推讓謝尚, 謝尚如何能肯?不免和成銘推讓一回。

到底叫成銘坐了上首後, 謝尚又和雲敟雲敩兩個表兄弟告了罪後方才在下首坐下, 雲敟兄弟則打橫做陪。

男桌的位次定了,女桌這邊就簡單了。

看著紅棗跟著方氏、雲敏坐下,鄭氏招呼成功道:“功兒, 快過來坐。”

至此一直隻顧說話的方氏方想起兩個孩子,笑道:“芮兒和功兒今兒倒是安靜!”

雲芮應道:“孫兒和功弟弟剛剛聽奶奶講家鄉的事覺得頗為意思。真想儘快回家鄉瞧瞧。”

雲意隔桌聽出了趣味,忍不住插口道:“芮兒,

你剛都聽到哪些家鄉事了?”

雲芮轉身笑道:“爺爺, 剛奶奶和姑姑、尚嬸子還有娘談論家鄉的時水。”

“說每年春天的時候,就有人從遠山拉這麼粗, ”雲芮伸手比劃:“怕是有三四寸粗的山毛竹進城來賣。毛竹買回去後剖開, 刮乾淨裡麵, 然後掛在簷頭的滴水下接等雨水引入水缸。”

“屋頂留下來的雨水難免混有沙泥, 但等存放一夜, 這水就清嶄嶄的,好喝不說, 洗衣也比咱們京城的玉泉水清亮乾淨,不掉色。”

“對了, 據說咱們江州出產的天水碧, 就是由這雨水調和顏料染就。是彆處都沒有的鮮綠。”

“不過最好的雨水還是時雨。黃梅時節天天下雨,幾場大雨一下,屋頂衝洗得乾乾淨淨,接下來的雨水便不帶一絲塵星兒,最為甘甜醇厚,泡茶煎藥都好用。”

“爺爺,”雲芮最後期待道道:“奶奶說咱們家鄉

老宅裡有幾十口缸,存放著全家一年用的時水。爺爺,年底咱們回鄉,我就能喝到咱們家鄉的時水茶了吧?”

看著大孫子眼裡撲閃的星光,雲意笑得合不攏口,連連點頭道:“能,一定能。芮兒,爺爺告訴你,咱們江州的時水茶比這京裡的玉泉水可是一點也不差。”

顧忌著女婿,雲意就沒說更好。

謝尚正在追兒子,眼見雲芮伶俐,心裡喜歡,笑讚道:“難為芮兒小小年歲竟知道這許多家鄉事。”

傻爹雲敟眼見兒子人前露臉,不免得意笑道:“芮兒雖生在京城,但到底還是江州人,如何能夠忘本?”

“說句心裡話,我也想咱們江州的時水茶了!”

成功聽得豔羨,拉著他娘雲敏的衣裳小聲道:“娘

,我也想去江州喝時水茶。”

雲敏…

俗話說“衣錦好還鄉”。江州遠在千裡之外,來回一趟,不說路費,隻說家去後給本家各房的禮物,沒得兩三百兩可不好看,而回來,家鄉的風物土產必是也得給婆家親戚捎些,如此又是一筆花銷。

京官裡成家算是頗有家資。但她公婆還在,沒有分家,男人又隻是個秀才,家常沒甚進項。

現家中吃穿都是公中,人情往來則靠她和孩子的月例銀子八兩支撐——其中她月例四兩,兩個孩子各二兩。

男人的月例二十兩,隻勉強夠男人自己買書、買筆、買墨、郊遊應酬,根本貼補不了她。

當然她手裡嫁妝私房還是有些的。但這些是她一輩子的依靠,如何能輕易拿出?

何況她丈夫現在功名未就,現在回鄉一來不夠顯赫,二來招她公婆抱怨不懂事,耽誤男人念書,三則兩

個妯娌都不是省油的燈,趁她不在,不定會怎麼挑燈撥火,蠱惑公婆。

看一眼含笑不語的男人,雲敏撫慰眼巴巴的兒子:“功兒,明春化雪的時候,娘給你買毛竹存雪水,好不好?”

成功倒是不貪心,高興應道:“好!”

方氏就在旁邊,聞言不覺心疼——女兒嫁得遠,想回趟家鄉都不容易。

現自家在京做官還好,但等放了外任,想再見都難了。

下意識地看一眼紅棗,方氏歎息:人拗不過命。

謝尚原是極好的女婿人選,誰知月老的紅線卻拴在這位身上?

往後反倒是要籠絡好這位,如此即便自家放了外任,女兒孤身在京,遇事也不至於連個出頭說話的人都沒有。

可憐天下父母心。為了女兒外孫將來能有依靠,方氏瞬間對紅棗熱絡起來。

看出紅棗對她大孫子的喜歡,方氏立刻招呼大孫子道:“芮兒,你挨著你尚嬸子坐。”

雲芮求之不得,小跑到紅棗身邊殷勤道:“尚嬸嬸,我同你坐。”

紅棗笑:“好!”

雲芮眉清目秀,能說會道,正是紅棗這個怪阿姨喜歡的小正太。

眼見橫座空出不好看,方氏又道:“敟兒媳婦,敩兒媳婦,難得今兒尚兒媳婦也在,這布菜的事且交給丫頭,你兩個也坐下,大家好說話。”

於是鄭氏和何氏也坐下了。

雲家規矩大,媳婦在婆婆跟前一貫隻有規矩,沒有座。現方氏開口叫座,兩個人都頗覺得臉,喜滋滋地坐下不提。

雲敏素知她娘不待見紅棗,但看她娘對紅棗突然熱情,微微一思索便就明白了她娘的苦心。

雲敏心裡感念,就不會讓她娘唱獨家戲。

在謝尚和紅棗給雲意方氏敬酒之後,雲敏也舉杯道:“尚弟妹,我嫁在京師,今夏你和尚兄弟圓房這樣大的喜事也沒能到場。現借花獻佛賀你一杯,祝你和尚兄弟白頭偕老,百年好合!”

成功跟著舉起自己的蜜水杯道:“尚舅母,祝你和舅舅發昏大喜。”

成功到底還小,把新婚誤說成了發昏。

紅棗聞言一愣,轉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不是發昏她能無保留地和謝尚這樣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