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兒!”
梁玄狄連帶這幾人被甩到梁家的區域, 梁毅大驚失色,幾步衝去扶梁玄海。
人群聚在一起,神色千奇百怪。
連帶著摔下的人爬起狠狠罵了一聲, “你們梁家當真是為了第一不折手段啊, 當真是小瞧了!”罵完轉身便推搡著人離開。
梁玄海不顧上身上的傷,不可置信地朝梁毅控訴,“父親,你看到了吧!這梁玄狄根本不是為了梁家, 他隻是想要自己站在上麵!”
“海侄兒,隨他去吧, 至少我們梁家進入前十了。”有人隻關心結果。
梁毅情緒複雜, 勉為其難地安慰兒子,“罷了,也對,我們梁家能回到大澤才是最重要的, 至於梁玄狄到底什麼打算不重要, 反正他永遠困死在練氣圓滿。”
但話音剛落,天空驟黑,黑雲罩頂,雷聲轟轟,在場的大部分人都感知到了,這是築基前兆。
梁家眾人猛然抬頭看天,不敢想這“永遠”竟然這麼短。
“築基?竟然是築基?他怎麼敢在大比上嘗試築基的?!”
“梁玄狄是不是瘋了,他想要當著重山這麼多家族的麵,告知所有人他沒有辦法突破築基嗎?”
梁家人心中惶惶。
招凝能感知到天地間的壓迫,對於招凝沒有修為的凡軀來說,有幾分窒息。
但眉心紅葉流光掠過, 那威壓便消融在周身三寸外。
她耳邊聽著梁家人的驚叫,心裡卻知道,梁玄狄這樣的做法怕是已經醞釀了千百遍,他一定會築基,並且要以這樣的姿態告訴所有人,當年的天驕回來了。
高台上有幾道目光饒有興致的注視著,而練氣大比區域其餘的七人麵對如此之景,衝擊之感,尤為強烈。
那本就渾厚難以壓製的練氣圓滿氣息,如今成倍增長並且完全爆發開,所有人不得已將周身護盾全部開啟,戒備至極,長袍掩蓋著腿部的顫抖,幾人對視一眼,試圖再次抱團一試。
而梁玄狄緩緩抬眼,從玄鐧上爆發的光映照在他半張臉上,讓他眼底的狠意和張狂尤為的攝人。
直至到達某個臨界點,天空中的黑雲形成漩渦,對抗幾人都意識到,這時衝擊築基的最關鍵時刻,稍有懈怠便會無緣築基。
為首一人左右一眼示意,眼裡露出陰狠,似是再說,好,既然你要表現,那就去土裡表現吧!
說著,七人不約而同施法,並彙聚成一陣,陣眼凝聚著七人全部力量,有人吒道,“既然如此,你便滾下去吧!”
說著其力聚在半空,共同形成一隻無形且巨大的拳頭,直衝梁玄狄而去。
梁玄狄腳步卻沒有動,隻是雙手下玄鐧一轉,周身氣勢凝聚成一線,陡然向高空衝擊而去,接連黑雲,同一時間,那無形拳頭竟然被釘死在半空,哪怕拳風都沒有挨到梁玄狄分毫。
所有人臉色大變,卻陷於無法挽救的狀態,隻能眼睜睜看著,那接連黑雲的一線光華擴散,形成一道光柱,衝開黑雲,蔚藍的穹頂現,冥冥中有法則之力向光柱凝聚,於是,眾人看到一方靈台自高處順著光柱緩緩下落。
雷聲成了鼓,黑雲成了幕布,靈氣漩渦成了浮蕩的霞帛,一瞬間,好似整個天地都在為他喝彩。
但確實,不僅僅是道場眾人,築基區域的混戰幾人也錯愕的停下看著,安綏島坊市中人也注意到了,梁玄狄成功了,這樣的做法,當真讓他……一鳴驚人。
“他……他不是丹田有損,此生都到不了築基嗎?”梁玄海不可置信地指著天說著,“不是說是滄淵派的真人親自檢測的嗎?”
“怎麼會,怎麼會就這麼築基了……”梁玄朗都呢喃著。
所有人都知道,隻待靈台融入梁玄狄身體,他便能跨入築基。
“不愧是我梁家天驕啊,彆人築基閉關三年,又是築基丹,又是洗筋伐髓,絲毫都不能起差錯,我們家天驕隻是往大比上一站,前後不超過半盞茶,便能有望築基了。”
“是啊,築基之時的心魔威脅根本影響不了天驕絲毫,著實令人驕傲。”
世人便是可笑,此前梁玄狄無法築基時有人沉默有人嘲諷,如今梁玄狄一鳴驚人刹那築基,那些曾經的沉默與嘲諷好像就不存在了,轉瞬就變成了恭維和傾羨。
於是,這些交談停在梁玄海耳朵裡便變得刺耳極了,他紅著眼轉頭盯著說話人,咬牙切齒,“家主可還是我爹呢,這般牆頭草,是想回去之後跪祠堂嗎?”
那幾個梁家年輕族人聳了聳肩,避開他的視線,不說話,但目光還是不掩飾崇拜的看著台上。
梁毅神色沉且複雜,但整個人很穩,並沒有因為這樣的插曲而情緒暴走。
但梁玄海年輕氣盛,此刻在族人變臉之中,氣不打一處來,目光轉而就落在最後的招凝身上。
他幾步推開攔著的梁家人,攔在招凝麵前,冷聲道,“你老實交代,這梁玄狄是不是做了什麼隱秘的勾當,才讓他在此大顯風頭?!”
梁玄海的氣勢咄咄逼人,對於一個沒有修為的凡人來說,著實有些壓迫了,但招凝很是平靜,隻微微抬頭直視他,而後露出一抹微笑。
“海堂哥,這話說的奇怪。半年前,家族醫修便診斷過,大哥丹田依舊原狀,不可恢複。這幾個月,大船行駛在大河大澤中,都在你們眼皮子底下,還能做出什麼隱秘的勾當呢。”
梁玄海被這句輕飄飄的話懟的眼紅脖子粗。
在他絞儘腦汁似要添上欲加之罪時,招凝卻適時一句,“海堂哥,其實旁觀者看的明白,你這般不願承認大哥今日的驚人表現,不過是懼怕了大哥。害怕日後的報複與屈辱。”
梁玄海強忍著讓自己不顫抖,直到招凝補充一句,“海堂哥,可還記得船上,招凝贈予你的話——萬事皆因果,大道終有報。”
仿佛冥冥中有一聲炸雷,他下意識地退後,卻左腳絆右腳的跌倒在地,神色也變得呆呆的。
招凝沒有再與他多說,目光繼續聚焦到大比中。
在靈台觸及梁玄狄頭頂的那一刻,他忽而笑了一聲,“滾下去的,是你們。”
緊接著,玄鐧提起,身前一橫,轉而一道威力強勁的白光成弧狀掃過,觸及練氣區域僅剩幾人,那些人無法抵抗的,被白光推出了練氣區域。
伴隨著他們的哀嚎,梁玄狄卻是抬首,靈台下沉,融入自身,他的氣勢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那些揮散的力量吸收進他掌心並且凝實,最後周身氣息一定,猛地睜眼,眼底一道光華閃過,築基得成。
沒有人見過這般輕鬆的築基,好似自身不存在瓶頸似的。
“當真是人才輩出啊。”執事真人笑道,“小友之表現令人歎為觀止,千年難得一見,那麼煉氣期的大比就此結束,至於築基期……”
執事真人的話還沒有說完,卻錯愕的方向,梁玄狄玄鐧刺入兩片區域的分割位置,他一步踏進這分界線,看著築基區域眾停頓的人,誰都沒有忽視他眼裡的虎視眈眈。
“他想做什麼?”
“他站在分界線是想要在築基區域也搞事嗎?”
“這般高調當真是神人啊。”
“……”
台下各種小聲的交談,台上更是思緒萬千,誰都沒有看懂梁玄狄要做什麼,畢竟在場諸位都能感知到雙方的實力懸殊,即使隔著一個小境界,那也是實力的壓迫。
“怎麼,梁兄,在煉氣期的大比上出儘風頭還不夠,如今還想插入築基大比,我們可沒有時間同你耗,相信霓光真人也懶得看你了。”
“實力不夠?”梁玄狄笑道,笑意不答眼底,“我最討厭有人說這個詞了。”
說著周身靈氣一撩,好似將所有力量都聚集了,緊接著梁玄的氣勢竟然再一次開始攀升。
就如之前一樣,好似又要突破了,未散的雲重新聚集在一起,祥雲在黑雲背後若隱若現。
“這到底是什麼怪物,為什麼會連連突破!”
築基台上有人驚愕說著。
梁家人已經驚呆了,梁毅看著這一幕,他心裡漸漸明白,今日之後,他這個家主之位怕是也要讓了。
招凝垂下眼眸,她並沒有太多的驚愕,隻知原來這就是梁玄狄一直所說他可以瞬間築基圓滿。
可是築基圓滿與十名築基後期及圓滿當真就能拉開差距嗎?
直至梁玄狄氣勢頓下,他與十名築基圓滿氣勢相當,他抬眸看了一眼眾築基,又往高台看了一眼,下一刻,他直接衝入了十名築基之中。
混戰再起。
起初十名築基還防備著梁玄狄,但後來發現其實他當真也隻是築基圓滿,於是那防備驟然變成了當時成為梁玄狄陪襯的羞辱。
於是,這場混戰變得激烈至極,圍觀者的心緒從圍觀中好似已經被拉入了整個戰局中。
梁家的牆頭草們目光更是緊緊盯著梁玄狄,見他在十名築基圓滿下逐漸體力不支,開始擔心,一會兒覺得梁玄狄不應該這麼莽撞,一會兒覺得梁玄狄一定還會有後手。
但招凝知道梁玄狄的最後底牌便在這,更是知道他已經達成了目的,抬眼看高台,霓光派的金丹管事長老已經睜開了眼,目光聚焦在梁玄狄身上,並且對他饒有興趣。
直至最後,這場占據又是拖了十天,梁玄狄最終倒在了第四名的位置。
許多人既驚歎又可惜,若是進入第三名便能夠讓家族中的人進入霓光派了,可是現在隻差最後一名。
梁家人一路攀升的心情直至這一刻突然像是跌入塵埃,他們在梁玄狄的高調中,都以為此次家族進入霓光派已經是穩的了。
然而,卻眼睜睜地看著機會從眼前錯失。
以致於梁玄狄從台上下來,直接癱在人群中,圍上他的梁家人表現出了憤憤與不甘。
而梁玄狄卻是哼笑一聲。
招凝蹲在他身邊,梁玄狄挑眉對招凝說道,“怎麼樣,大哥厲害吧。”
招凝淺淺笑著。
這時,聽高台上執事真人說道,“此番大比便就此結束,此次精彩程度遠超我等預料,諸位家族表現更是令人頻頻稱讚……飛林馮家、落錦餘家和鴻越上官家,諸位家主可以往安綏島霓光派駐點登記,半年之內,安排三名弟子進入霓光派外門,並同其餘七位家族進駐安綏島附近島嶼,所擇島嶼同樣在駐點登記。”
執事真人此話定下,這大比便就此落下帷幕,就在眾人笑談著大比上的種種,三五成群正要離去時。
執事真人忽然又說一句,“梁玄狄何在?”
這將近半個月的大比時間中,梁玄狄的名字實在太過響亮,以致於這麼一問,欲走的、已經走的都停在了原地。
梁家人一怔,不約而同地往高台看去。
而其中突兀插進一懶散的聲音,“這呢。”
聲音不高不低,從人群合圍的地方傳來,梁家人下意識讓開身位,讓躺在地上的梁玄狄暴露出來,梁玄狄吸身坐起,看著台上。
“真人找我?”
執事真人上下看了一眼,嘴角勾著一抹笑,沒有說話,隻是退了半步,讓霓光派管事真人站了出來,這位真人不過中年,背手居高臨下,有幾分不怒自威的壓迫。
見他出麵,所有人心中或多或少有了一絲猜測,伴隨著豔羨的。
“你,不錯。”管事真人平淡地說著,“若有想法,三十日後,明光苑等著。”
還不待梁家人在問,整個人便化作流光而去,而霓光派的其他人也緊緊跟著,轉而道場高台就空了。
梁家人有些不解,“真人這是什麼意思,說什麼想法,還要三十日後。”
有人一心隻有背地勾當,“說不定是看這三十日,玄狄的表現。”
“誰知道呢,但玄狄入了真人眼,日後說不定當真能進入霓光派了。”
梁玄狄臉色很不好,他覺得管事真人不應該是這樣的態度,再聽著梁家人那些碎語,忽然感覺這半月的“一鳴驚人”沒有那般快意了。
他撐而起,擠開眾人,徑直往梁家院子而去。
招凝看了一眼金丹真人離去的方向,垂下眼眸,沒說什麼小步跟上。
還沒有進入院子,梁玄狄便說著,“他到底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三十日之後,難道當真是為了看表現?”
他整個人煩躁不已,“我隱忍了這麼多時間,就是為了在大比上讓他們好好看看,我梁玄狄還是當年那個梁玄狄,可是那管事金丹真人的做法,卻直接讓我的隱忍好像沒有意義了,一切都戛然而止。”
招凝一直等到他抱怨的話截止,她沒有對梁玄狄的做法過多的評價,隻是說道,“大哥,也許僅僅隻是因為你的修為呢?”
梁玄狄本是來回走動著,因為招凝的話而瞬間頓下腳步,他盯著招凝,“你,你說什麼?”
但話說完,又笑了起來,“招凝啊,招凝,你居然能看出來。”
是的,招凝看出來了,梁玄狄此刻的築基圓滿的修為並沒有穩固,不過是短時間的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