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比如默菲,他手握著聖城的經濟大權,倘若沒有他,聖城的神官們待遇都要下降一大截,誰還顧得上平民呢?
還有一位聖徒亞伯拉罕,最為關注的就是“虔誠”,他一生的苦修都是為了與神溝通,除了追求神的眷顧之外,他什麼都不在意,既不祈福也不治療,又怎麼能指望他讚同種子的重要性呢?甚至在他看來,這些追求“外物”的同僚們,根本就是“不虔誠”,“心有雜念”。
總之烏利想要成為教皇,困難重重。
教皇得承認,就連他上次拒絕接受馬鈴薯,也有這點私心在作祟——假如有彆的糧食可以喂飽平民,那烏利所做的努力還有什麼價值呢?
想到自己的私心,教皇不禁又輕輕歎了口氣。自己都有私心,還怎麼去譴責彆人呢?
“那位柯恩紅衣主教遞來了申請,請求正式進入神學院授課。”於格眼看教皇確實不想服藥,便把藥碗撤了下去,又送上了一份文件,“看來,似乎是長雲領驅逐神官的事也使得他不滿了……”
“不滿嗎?”教皇笑了一下,沒有說話。如果是不滿,他應該召回自己那個還在長雲領的學生才是。現在不再去長雲領,恐怕是為了不讓那位女公爵為難吧?接受他,他是有名的神官;不接受,他們還有交情……
“柯恩是個很聰明的人……”教皇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雖然苦行主教不占據權力,一年裡有大半時間都在苦行,但他看人的眼光是很準確的,比如說他選擇的學生,大部分出身底層平民,但最後卻都能走到相對更高的位置。
所以他這樣替那位女公爵著想,就證明那位女公爵是個值得他這樣做的人。
教皇再次歎息了一聲——難道柯恩看錯了嗎?在海風郡遭受瘟疫與魔獸的雙重攻擊時,教會的神官都逃跑了,這位女公爵卻趕去救援,現在教會要討伐她,真的有臉嗎?
更可笑的是,即使他這個教皇真的拉下臉來下了討伐的決心,這次討伐就能成功嗎?
教會,什麼時候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呢?
於格從禮拜堂出去的時候,腳步輕快,顯然教皇的煩惱讓他心情很好。他一出門,心腹牧師就跟了上來,像往常一樣走在他旁邊:“蘇亞給阿方索來了信,向他的老師求援了。”
“求援?”於格嗤地冷笑了一聲,“他不是在輝光之國乾得很起勁,已經把王子都宣布為神棄者了嗎?”
“現在情況不同了。”牧師低聲說,“雙塔的兩個聖女,一個在治療公主,一個在治療王子,聽說王子最近都沒有發過病。而且海風郡的事爆發之後,對於神棄者,貴族們都反感了起來……”
“反感?”於格譏諷地一笑,“你真以為他們是被海風郡的事觸動嗎?不,他們隻是害怕有一天自己也被指為神棄者罷了。”當他的同胞後裔被指為墮落血脈的時候,有貴族曾經同情過嗎?當平民被放棄的時候,有貴族曾經惋惜過嗎?就連這次瘟疫,也隻有長雲領……
“也許那個女人確實是難得的……”於格望著走廊兩邊美麗的花窗,陽光從那裡透進來,會被染成七彩的顏色,隻是沒有黑色,“我記得她的母親是個女奴?”
“是的。”牧師回答,“還是墮落者血脈。”他說起這個詞的時候,話裡也帶上了諷刺的意味。
“墮落血脈,私生女,”於格笑起來,“這麼多高貴的貴族當中,隻有她去救人了。哪怕是為了海風郡的土地,她也終究是去救人了。你說有趣不有趣?”
牧師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那您——我的意思是,對平民來說,她是很難得的領主,而且她也是反對教會的……”
於格明白他的未儘之言:“但她打亂了我們的計劃。”而他與懷特的合作是已經決定了的。
牧師是他的心腹,所以說話可以大膽一些:“可是懷特不一定就會抵製教會。貴族並不可信。而那位女公爵——其實她也是王室血脈,如果前麵沒有了王室直係,她也是繼承人啊。”與其跟一個把握不穩的懷特合作,倒不如扶持這個明擺著反對教會的繼承人呢。
於格的腳步停頓了一下,但隨即搖了搖頭:“她確實反對教會,但懷特已經承認了魔族。有這一條把柄握在我們手中,他是不敢背叛我們的。反而是那位女公爵,她的父親是天騎士,到時候做主的人會是誰?”
他的聲音放得更低:“我們不能放棄那些淪落到無儘深淵的族人後裔。我不僅要教會分裂,我還想要我的族人們被承認,不管是巫師還是魔鬼。那位女公爵,能做到嗎?她已經利用魔鬼鬨過幾次事了,還把教會用魔鬼做守夜人的事兒傳得沸沸揚揚,你覺得,她會接受魔族嗎?”
提到魔族,牧師的眼神也黯淡了下來。是啊,她會接受魔族嗎?想想都覺得不可能。
“不過你說得對,她與教會作對,跟我們的目標也是一致的。而且她大概也是我們夏國的後裔,雖然她的父親是個貴族……我們不必再特意對付她了。”於格把注意力放到了另一件事上,“玉璽的事,有消息了嗎?”
“他們還在找……”牧師搖了搖頭,“現在看來,海格所謂的線索,恐怕也是非常模糊的,很有可能,他隻是想用這件事來保命罷了。在他家裡消失的那個女管家,應該才是真正知道線索的人,隻可惜我們現在還不能確定,她究竟是真的逃走了,還是‘被失蹤’了,如果是後者,那極有可能是她不肯說出真正的線索,所以海格殺害了她。”
於格捏緊了拳頭:“又是一樁血案。催促一下懷特伯爵那邊,讓他鼓動國王,早點把海格解決了。跟懷特說,我們可以提供給他一種煉金藥水,能夠讓士兵們忽略疼痛,戰鬥力大增。如果他想要,就拿海格的頭來換!”
“您是說,那種花朵……”
“對。”於格露出冷笑,“卡蒂亞現在已經在聖水裡加入那些東西了,裁判所也在使用,既然這樣,我們也可以用起來了,就算有什麼問題,也有他們在前麵給我們擋著呢。”
牧師有一點擔憂:“您要小心一點,教皇雖然不擅長治療術,但他畢竟是教皇……而且,今天您送的藥,他就沒有喝……”
“你以為我會放在藥裡嗎?”於格輕笑起來,“入口的東西,教皇怎麼可能不小心呢?不過無論他怎麼檢查都沒有關係的……”因為他不會把那種東西放在藥湯裡的,傻瓜才那麼做呢。
今天教皇沒有喝他送上的藥湯,他就把藥湯倒掉了,想來此時已經會有人收集起了那些藥湯和藥渣去檢驗了吧。不過他們沒有人會想到的,真正的藥其實隱藏在禮拜堂那一支支燃起的蠟燭當中。
必須誇獎一下裁判所,他們那兒的守夜人技能還是很多的,竟然也研究出了同樣功能的香薰蠟燭。這很好,日後即使有人發現了蠟燭的秘密,也有裁判所來當替罪羊了。
他期待著那一天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