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犬腦子飛快轉動, 思索著如何才能從包圍圈裡逃出去的時候,就聽見身邊的尤蘭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名字:“索,肯!”
“你知道這個人?”獵犬有些詫異。
“當然知道!”尤蘭緊緊握著拳頭, “隻是沒想到,他居然還能成為紅衣主教!如果真有神,那這神也是個瞎子!”
這人乾了什麼?獵犬不禁有些疑惑,但現在也不是問這個的時候,重要的是, 尤蘭既然認識這個人,那是不是就知道他的能力?
“能力——”尤蘭嗬了一聲, “能夠操縱植物生長吧。不過, 不管他是什麼能力, 我今天都跟他拚了。你們走,不是說那位女公爵會來接我們嗎?我能擋得住他們,彆忘了, 毒液這條命還係在我身上呢,他們不敢對我下死手。倒是你們, 都要活著。好容易逃出了雙塔,你們都得活著!”
獵犬覺得這話不對味兒,怎麼聽起來尤蘭一股子今天就要拚死在這兒的氣勢?雖然說尤蘭這話分析得半點不錯,他們當中, 唯有尤蘭既有戰鬥力,又能讓對方投鼠忌器,但他一個男人,還是個專職戰鬥的守夜人,帶著人跑了,讓一個聖女在這裡戰鬥?他這臉還要不要了?
他正打算反駁, 就見尤蘭往前踏出一步,尖銳地喊了一聲:“索肯!”
紅衣主教顯然沒想到這裡有人能叫出他的名字,詫異地看向尤蘭,這一看,他臉上就露出了一種先是迷惑隨後又驚疑起來的表情:“你——”
尤蘭大聲笑了起來。獵犬站在她身後,發現她鬢邊的細發無風自動——他有一種感覺,尤蘭此刻就像是一團火,還剛剛被人加了一鏟煤,正預備狠狠地燃燒起來。
“索肯大主教,看來還記得我啊——”尤蘭身上的長袍早就扯得破破爛爛的,後來還撕成了布條纏在腿腳上好走路,所以現在穿得簡直像個乞丐一樣,撕掉的邊邊上還掛著撕扯出來的纖維。但是她現在眼神熾烈,臉頰上都起了激動的紅暈,整個人都像在釋放著光和熱,奪目逼人。
反倒是對麵的紅衣主教索肯,對她的臉仔細看了幾眼之後,陡然變色:“尤,尤——”
“尤蘭。”尤蘭替他補完了自己的名字,“看來也不是記得有多清楚,倒是我自作多情了。也是,索肯大主教身邊,想必也不缺人,還能認得我,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包圍著他們的人,從當地的騎士直到跟來的苦修者們,都為她話裡的意思而吃了一驚,毒液更是脫口而出:“你說什麼!”什麼叫身邊不缺人還能認得她?她曾經也是這位紅衣主教身邊的人?這個身邊的人,究竟指的是什麼!
當地領主派過來的騎士,那個道德水平基本都屬於到村子裡催稅,看見漂亮的村女就想著滾個稻草堆的,現在聽見這種疑似帶著桃色的話題,頓時連今天來做什麼都忘記了,興奮又猥瑣地相互遞著眼神,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哎,這個聖女長得真挺漂亮的,有點什麼,好像也很合理呀。
而教會派出來的人,表情就很有些困難了。尤其那六個苦修者,儘管是多年苦修,赤腳踩在炭火上都不會皺一皺眉頭的麵癱,這會兒也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甚至有人都忍不住向索肯投去了詢問的目光,希望他馬上否認,斥責這個女人在胡說八道。
然而索肯並沒有如大家期望的那樣,義正辭嚴地反駁和訓斥尤蘭,他臉上反而露出了難以形容的表情——如果一定要說的話,倒像是心虛的樣子,而且憋了半天,竟然隻憋出一句話:“原來你在雙塔……”
天呐,這是怎麼回事!難道紅衣主教是默認了這個女人說的話嗎?那麼,難不成他們真的曾經……
難以置信!
六個苦修者的表情真是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大鵝一樣。他們都是苦修院的人,當然知道這位索肯主教五年前進入苦修院,就以虔誠苦修被亞伯拉罕聖徒看重。
說起來苦修院近幾年也有些神官跑去“鍍金”,裝模作樣“苦修”幾年,出去就有了“跟隨聖徒”的資曆,十分好聽。但可想而知,這樣的“苦修者”能苦到哪兒去?倒弄得苦修院有點掛羊頭賣狗肉的意思,把風氣都帶得不怎麼踏實了。
而且亞伯拉罕聖徒又不管這些——這位聖徒人生的意義就是自己苦修,以求死後能夠在光明之山得到主的青睞,至於其它的事,他一概不過問,就連苦修院裡的人到底是不是在苦修,他也不管,因為照他看來,其他人修不修都是他們自己的事,將來上不上光明之山也是他們自己的事,與他何乾呢?他就算盯著他們苦修,自己難道就能因此算是多苦修了嗎?
所以苦修院裡這些來鍍金的人,因為無人管束,就更散漫了。還是索肯大主教來了之後,一邊自己苦修,一邊整頓了風氣。他以身作則,又得到亞伯拉罕聖徒的嘉許,那些鍍金者自然不敢跟他炸刺兒,隻能老老實實聽話。熬不下去的自然就滾了,能留下來的怎麼也得像個樣子,苦修院的風氣這才又給扭轉了過來。
所以,正經的苦修者,都對索肯大主教很敬服,尤其是去年他還晉升了紅衣主教,可見修行有成,連亞伯拉罕聖徒都難得地從自己的苦修室出來,特意花了十幾分鐘,親手給他穿上了紅袍,以示看重。
這麼著,索肯在苦修院,可算是一人之下千人之上——苦修院沒有萬人那麼多。也是因此,雙塔向他們求助的時候,亞伯拉罕才會派出了索肯,意思就是讓他直接接手雙塔的。
可是現在,這麼一位虔誠聖潔的苦修者,卻被爆出了桃色新聞!要知道,教會是不允許神官結婚的,凡成為神官,就要將身心都獻給光明神,否則怎麼能稱為“神”官呢?要不然,神官的地位怎麼可能超過騎士和貴族,高高在上呢?
當然,在這種規定之下,也確實有那麼一小撮不守規矩的神官私下裡……但那都是不虔誠的人,主不會再垂青他們的,可索肯紅衣主教可是最虔誠的人啊,他怎麼可能……
一時間,這些苦修者竟然都有點崩潰的感覺了。
索肯自己也是表情複雜,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尤蘭根本就不想聽了,隻是重重一跺腳,地麵就震動起來。
六名苦修者還在震驚之中,倉促地要張起網,但這次的衝擊卻更甚剛才那一波,他們的光網尚未完全張開,就被震得四分五裂,餘波更是直衝過來,所有人都覺得腦袋裡嗡嗡作響,胃裡也翻江倒海起來。
索肯後退一步,歎了口氣。從他腳下,許多藤蔓破土而出,在乾旱的灰黃色地麵上簡直綠得耀眼。這些藤蔓組成了一道綠色的牆,雖然被衝擊波撕得枝葉紛飛,但卻也消耗了所有的能量。
而且還有幾根藤蔓,竟然直接從尤蘭腳下生長出來,纏住了她。
獵犬直接噴出一團火焰,黑色的硫磺火焰加入了白磷,火光明亮,直冒白煙。寒月吃過虧的,一看這火焰,立刻跟他的搭檔一起築起了冰土之牆。
索肯身體外麵也裹上了一層藤蔓,像是披上了綠色盔甲,盔甲外麵還亮著聖光,竟然頂著獵犬的磷火走了過來,伸手就來拉尤蘭,但是他剛伸出手,纏住尤蘭的藤蔓就寸寸斷裂,尤蘭的眼睛仿佛燃著兩團火,從藤蔓的糾纏裡衝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