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們不信,“你怎麼知道蠶室沒有其他刺客埋伏?這些刺客一旦衝出來,出了事你能負責?再射!”
侍衛們彎弓,正要開始第二輪射擊,錦衣衛百戶紀綱策馬趕來,“且慢!”
紀綱撩起大長腿下馬,問江全:“你確定隻有一個女刺客?”
江全點頭,“為保護馬皇後安全,蠶室之前就細細搜過,不可能有其他人在。”
紀綱抽出繡春刀,對眾侍衛說道:“我先進去看看,你們包圍蠶室,任何人從裡頭出來,隻要不是我和胡司言,先捕後殺!”
紀綱往蠶室走去。
時間回溯到半刻鐘之前。
胡善圍兜頭套住了蠶母往後拉,一把撂倒了蠶母。那蠶母明顯是個訓練有素的刺客,縮著脖子一個翻身,立刻站起來,並不理會身後的胡善圍,握著蠶刀往外衝,打算繼續刺殺馬皇後。
胡善圍乾脆推倒了蠶室裡盛放一頁頁竹篩的框架,嘩啦一聲,框架直直的往門口砸過去,蠶母側身躲避,一頁頁爬滿了蠶寶寶的竹篩就像輪子似的,從門口滾出去了,框架則堵住了門口。
工部第二次送過來的框架十分結實,倒地之後構架依然在,像蜘蛛網似的堵住了去路。
蠶母牢記刺殺使命,依然不理會身後搗亂的胡善圍,她彎下腰,從框架的縫隙裡爬出去。
胡善圍豈能讓她跑了?蠶母手上有刀,她不敢硬來,隻得撿起地上一頁頁的竹篩往門口框架上扔,企圖給蠶母的爬行增加阻礙。
但是竹編的篩子太輕了,起不了什麼作用。
眼瞅著蠶母要爬出去了,胡善圍隻得跑過去,抓著蠶母的左腿,使勁往裡頭拽!
蠶母大怒,翻身踢著右腳,直接踹在胡善圍的頭上,“滾!”
胡善圍迎頭痛擊,腦子一翁,頭骨疼得似乎要破裂,雙手脫力,往後一倒,滾到了窗戶牆角下,她抱著腦袋,正要再去拽蠶母的腿,突然一陣破空之聲,烏雲般密集的箭矢從門窗裡射進來!
胡善圍連忙抱著腦袋,縮在牆角,一動不動。
蠶母想要撤退,可是蜘蛛網般倒地的框架困住了她,就像被蜘蛛網粘住的蜻蜓,她倒著爬,要退回蠶室躲避,可是才爬到一半,就被箭矢給淹沒了。
所以,當紀綱拿著繡春刀進來的時候,被門口倒地的框架攔住了去路,他看見蠶母就像刺蝟似的,身上插著幾十隻箭,一動不動,已經斷氣了,而窗台下牆壁死角,胡善圍像隻烏龜似的抱著腦袋,身體蜷縮成一團。
“胡司言?胡善圍?善圍!”紀綱叫道,框架堵在門口,他貓著腰往裡頭爬,幸好他腰細腿長,身體柔韌如水蛇般,順利的鑽過蜘蛛網般的框架,爬到了胡善圍身邊。
胡善圍的頭縮在雙膝之下,脊背如龜殼般保護著身體,微微拱起,背脊被流矢擦過,扯破了衣服,留下一道道血痕,被冰雪般潔白的肌膚映襯得格外醒目。
還好,隻是皮外傷。胡善圍誤打誤撞躲在在窗台下後麵的牆壁死角,這裡是蠶室唯一算得上安全的地方。
“善圍?”紀綱脫下飛魚服,遮蓋在她背脊的傷痕上。
胡善圍尖叫一聲,猛地彈開,後背撞在牆壁上,疼得直流眼淚,感覺到了疼痛,又看到了紀綱,以及插滿箭矢的蠶室,胡善圍才發覺自己沒有被射死,撿回一條命。
“刺客呢?”胡善圍問。她腦門被蠶母狠狠踢了一腳,此時腫成一個大包,很像年畫上壽星翁。
“死透了。”紀綱指著門口夾在框架裡的蠶母。
胡善圍又問:“皇後娘娘呢?”
紀綱說道:“毛大人就近護送到了你養病的行宮,我看那一刀捅得不是要害,應該無事。”
紀綱一麵說,一麵重新爬到框架裡,撥開刺蝟蠶母的身體,拿出切桑葉的刀,“這刀並不鋒利,幸好隻是用來切葉子的。”
紀綱從窗戶探出頭去,“刺客已死!胡司言受傷,快叫醫女!”
聽到胡善圍沒死,外頭的江全鬆了口氣,善圍真是命大啊!
眾人將堵在門口的框架砍斷,將刺客蠶母抬出來,胡善圍在紀綱的攙扶下走出來,也去了行宮。
行宮裡,茹司藥和談太醫等太醫院的名醫為馬皇後療傷,刺客一刀卡在肋骨之間,馬皇後撿回一條命,隻是胸脯皮肉外翻,用針線縫合,一共縫了七針,很是可怖。
馬皇後喝了止疼的麻沸散,沉沉睡去。
茹司藥和談太醫洗手,小宮女海棠乖巧的遞上乾布巾,“兩位能去看看胡司言嗎?”
胡善圍趴在床上,醫女正在為她清洗背脊上一道道箭傷。
談太醫一看是箭傷,臉色一變,說道:“把那些箭都取來,我看看箭頭。”
茹司藥不解,談太醫說道:“有的箭頭是淬過毒的,有的箭頭摻著銅,銅鏽滲入血液十分凶險,有的人看似一點小傷,其實已經活不成了。”
紀綱命人把蠶室的箭矢都搜羅過來,談太醫用鼻子聞箭頭,茹司藥找那些帶血的箭頭,有一根箭頭帶著鐵鏽。
談太醫給胡善圍的湯藥和外敷的藥粉都加重了藥劑,還用上了猛藥。
當晚,胡善圍和馬皇後都一起發了高燒。馬皇後全身滾燙,手腳卻是涼的,胡善圍一邊高燒,一邊流著熱汗,被褥濕透了好幾回,茹司藥和談太醫兩邊跑,查看病情,一夜未曾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