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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錯換人生 老胡十八 19039 字 10個月前

就說小鐵蛋吧,尾隨著領導們來到村口,頓時讓人給叫住:“喂,狗崽子鐵蛋,過來。”

是一個叫牛蛋的八.九歲孩子,整個人胖乎乎的,兩個小臉蛋子凍得通紅通紅的,明顯已經在大榕樹下等了很久。

鐵蛋本來不鳥他,可今兒實在是得意,誰讓他的小姨讓副主席給表揚了呢?那得是多大的光榮啊!“啥事兒?”要是有尾巴,此刻都能翹上天了。

“聽說縣長找你那個騷.貨小姨啦?”

“騷.貨”兩個字一出,一群八.九歲的孩子頓時哈哈大笑,像發現了大人什麼了不得的秘密。

“罵誰呢你?”鐵蛋氣紅了臉,他雖然不是很喜歡小姨,可她是第一個給他做內褲穿的人啊。

“就罵你家那騷.貨呢,咋啦?她是大騷.貨,那黃毛丫頭就是小騷.貨!”牛蛋抓起兩把雪,團了團,瞄準鐵蛋,嘴裡“biu——”

鐵蛋倒是反應快,險險的躲過他的攻擊,可有其他人幫忙遞子.彈,源源不斷的雪球砸過來,他是又疼又氣,憑啥要罵小貓蛋,她還連話都不會說。

***

安然把小貓蛋哄睡,發現鐵蛋同學還沒回來。這麼冷的天,怕他是不是滑倒了,正準備出去看看,門“咯吱”一聲開了,有個黑影竄進來。

她定睛一看,嘿,棉衣濕噠噠,頭上還頂著不少雪:“站住,咋,摔跤啦?”

“沒。”小家夥氣哼哼的,安然一把拽住,“流鼻血了,跟誰打架弄的?”

鐵蛋還是低著頭不說話。

從小到大,這樣的打他已經挨習慣了,冬天的打挨起來很容易,因為臉已經凍麻了,幾乎感覺不到疼痛。雪球打的,疼不了多久的。

“何鐵蛋你給我站住,到底是誰打的,你不說我現在就去找隊長,不問出來今晚這小海燕誰也甭想睡覺。”

鐵蛋相信她真能乾得出來,可她越是這麼潑辣,彆人越是會罵她“騷.貨”,猶豫一下,他決定實話實說。

安然倒是很平靜,這倆字她上輩子也沒少被人罵。對一個女人來說,這倆字算是最大的惡意。但她相信,惡意不是來源於孩子,而是他們的家長,他們隻是喜歡模仿大人那種曖昧的惡意。

“你傻啊,有回嘴的工夫,咋不把他們揍一頓?”

“我姥說不能還手,打壞了得賠醫藥費。”

“我有個既能痛快揍他們,又不用賠醫藥費的辦法。”

“真的嗎?”

安然揉了揉他硬硬的頭發,“放心吧,過兩天我試驗給你看。”天氣冷,出血也不多,一會兒就給自然止住了。

倒是鐵蛋,歪著腦袋打量她,“你的文章,主席真的表揚你了嗎?”

安然揚了揚牛皮紙信封,“告訴我,誰欺負傻杜鵑,我就念給你聽。”

鐵蛋癟著嘴,終究是抵擋不住副主席的親筆來信,半天憋出一句:“牛蛋他爸,好幾次我看見,他總是抱著傻杜鵑。”

“怎麼抱,像我抱小貓蛋這樣嗎?”剛問出口,安然就覺著自己問了個傻問題。

兩個成年人抱在一起,能是什麼事?

傻杜鵑傻杜鵑,說的就是薑德寶家大閨女,八歲那年一場高燒燒壞腦子,智商永遠停留在八歲上。成年後也舍不得像農村其他智障女子一樣隨意打發嫁出去,薑德寶給她招了個瘸子女婿,小兩口也挺爭氣,結婚一年就生下個健康聰明的男娃娃。

然而,誰也沒想到,鬨饑荒那年為了撈條魚打牙祭,父子倆雙雙淹死在海子裡。村裡人對著傻杜鵑都說是小孩不懂事玩水讓龍王請去做客了,過幾天就回來。

她等啊等,盼啊盼,沒盼回來兒子,下意識就把年齡差不多的鐵蛋當成了兒子,村裡孩子打他她就擋在前頭,有吃的就分他一口。

鐵蛋搖搖頭,帶著孩子的純真,“他還會吃傻杜鵑的嘴巴,每吃一次,就給她兩塊餅子。”然後每次傻杜鵑都會悄悄分一塊給他,讓他不要告訴彆人。

難怪他一會兒說傻杜鵑天天餓肚子,一會兒又說分餅子給他吃,貌似前後矛盾。可憐的傻杜鵑呀,有口吃的就是最大的幸福和滿足,當然要把她的幸福和“兒子”分享。安然拳頭硬了,又追問了幾個細節,氣得喲,差點就給當場升天。

“小姨,牛蛋他爸咱惹不起,他能打死一頭牛哩,等我……等我有他那麼大的時候,我就不怕他了。”

安然深呼吸,“放心,我過兩天就送他升天。”

把手洗乾淨,鄭重其事的拆開信封,那字,可真是漂亮,筆鋒十分蒼勁,每一個都像印刷出來的一樣。老人家的字真就像他的為人一般,光明正大,開闊坦蕩。

這一夜,包淑英和鐵蛋在這樣一封飽含熱切希望、讚賞、鼓勵的來信裡安然入睡,就連小貓蛋都乖乖的沒蹬被子。隻有安然,心頭總是充斥著一股酸楚與氣憤,為這個年代,也為傻杜鵑這樣的女孩子。

因為她也是最近才聽婦女們說,傻杜鵑是因為流產給流死了的,大出血。

她的小貓蛋,上輩子跟著劉美芬,也不知道受沒受過這樣的欺負,如果被欺負了,她是多麼無助?多麼後悔來到這個世界?

***

不過,接下來幾天,包淑英又奇怪了,書記和隊長每見她一次就得問一次:“你家小安同誌怎麼還不來幫忙算賬?”

畢竟吃了人家半個豬頭,老太太總覺著欠大隊部,得多去幫忙心裡才過意得去。而然然呢,無論她怎麼勸,就每天老神在在的,兜著貓蛋這兒溜達那兒閒逛,反正就是不去幫忙。

公社送來的獎勵裡有二十斤大米,三十斤白麵,至少能讓她們敞開肚皮吃一個月。安然發了一盆麵,揉一揉,搓一搓,再放滾燙的油鍋裡一炸,一根根金黃黃短胖胖的油條就出鍋啦。

雖然沒有酵母粉,不夠蓬鬆,但她白砂糖很足,又香又甜,鐵蛋一口氣吃了三根。

正吃著,薑書記家那瘦條條的老伴兒進來了:“喲,我就說咋這麼香,原來是正吃油粑粑呢。”她的眼睛落在鐵蛋身上,那孩子站在他小姨身旁,在油條上摸一把,再把手指送小貓蛋嘴巴,讓她咂吧個味兒。

“小安同誌啊,家裡的事忙完了吧?”

安然下油條的手沒停,“差不多了,嬸子來,吃油條。”

彆說油條,就是龍肉老太太也吃不下啊,要是隊上的賬抹不平,她連屁也吃不上一個。“你叔和我最近啊,滿嘴火炮,可吃不下這些油煎油炸的。”

見安然不接茬,把話題繞彆的地方去了,老太太愈發急得火燒眉毛。上禮拜開始公社領導輪流到各生產隊查賬,有乾乾淨淨的,也有賬目和實物對不上的,但也就幾十斤出入……就這,那些大隊書記還被叫公社革委會去寫檢討,每天早上社員們乾活的時候都能聽見他們臊眉搭眼的在廣播裡念檢討書。

老薑在舊社會是村長,現在又當了二十多年的書記,可丟不起這臉。

當然,她更清楚的是,一千八百多斤的紕漏,不是念檢討這麼簡單,搞不好得槍斃。想到這兒,她兩條枯木棍似的腿軟了又軟,差點就站不穩。

安然看她實在可憐,心也軟了,這兩口子跟隊長不一樣,他們這麼多年不僅沒欺負過母親,還時不時會幫襯一把,要不是他們主持著,包淑英還真討不回這套房子。

“嬸子您回去吧,轉告我叔一聲,他晚上要有空就來我家一趟。”

“有空有空,他一定來。”

本來,她跟村裡其他婦女一樣,都覺著包淑英這城裡閨女懶得不像話,一個工分不掙,整天就抱著孩子這兒走走那兒逛逛,整個海燕村哪有這樣的婦女?可老薑硬說她是個了不起的人才,不僅會寫文章還會算賬,不是一般婦女,那麼大個缺口,要不是她看出來,等到查賬的時候讓公社領導看出來,那他有嘴也說不清。

自檢自查發現問題,至少還能補救,總比上頭揪住小辮子好不是?

***

“可現在的關鍵是,那天你已經在縣長麵前誇下海口,賬已經抹平了,咱去哪兒弄那麼多糧食填窟窿?”何隊長的語氣,不無責備。

安然看著他,似笑非笑:“隊長既然要把屎盆子扣我頭上,那當時就應該大義滅親,站出來否定我,反駁我,現在我幫你們渡過了危機,反倒成我的不是了?”

“那你們還來乾啥,都回去等死吧,最多三天,公社就得查到咱們隊,到時候我頂多是不清楚情況,信口開河,而你們……我聽說,河南有個生產隊長,年底盤賬少了八塊錢,都抓去坐牢了呢。”頓了頓,“加上倒賣棉花的事兒,咱們小海燕生產隊可就要在全縣出名咯。”

何隊長啞口無言。

他能怎麼樣?他也沒辦法啊!賬目和儲備這一塊可是歸他直管的,上麵追究他就是首當其衝要被撤職的。

薑書記瞪了隊長一眼,心說這女娃子真不是好惹的,你讓她一分不舒服,她就得三分的還回來,不由得放緩了語氣:“小安啊,你要是有啥辦法能跟我們說一說嗎?”

“薑書記,我知道您是一心為民的好書記,我確實有辦法,但我怕剛幫你們度過難關又被你們扣個大帽子。”

倆人隻好訕訕地賠禮道歉,“不會,絕對不會,剛才是我著急了,說錯話。”在這個大集體時代,他倆就是整個生產隊頭頂的“天”,誰能想到這倆平時趾高氣揚的人,居然對著個十九歲的小女同誌點頭哈腰呢?

當然,安然知道,薑書記也就罷了,何隊長這樣的偽君子,連真小人還不如,她這麼讓他沒臉,他心裡肯定狠狠的給她記了一筆,她要是不踩著這筆更上一層樓,站到比他還高的位置,以後有的是小鞋穿。

“行,那我就實話實說了,既然孔縣長說我是隊裡的會計,你們也沒否認,那我就是會計。”

“好好好,明兒一早咱們就開社員代表大會,宣布這消息。”

安然要的不僅是社員代表的承認,“得把我的材料交上去,公社蓋了章才算。”

得,何隊長滿口答應:“成,早早的我就去給你辦。”心裡其實打定了主意,不就是一小小的會計嘛,愛當就當唄,反正每天給七八個工分就是,彆的她甭想。

現在整個海燕村生產隊的領導班子就是一層鐵板,得了好處的誰也不會說出去,他隻要先跟大家夥通個氣,其他人彆想知道。

不成想,那小女同誌她頓了頓,居然一副天真的問:“我聽說大隊會計每月有十斤細糧和八塊錢的副食票,也不知道真假?”

“沒,沒有的事,你聽誰亂嚼舌根?”理不直氣也壯。

安然也不說話,就靜靜地看著他裝逼,她真的特惡心這個姓何的。彆看現在欺負起人來一套一套的,他還當了一輩子隊長,以後人民公社取消後,他又被調到鄉裡當副鄉長,沒幾年居然給爬到縣裡去,補償款厚此薄彼就是他搞出來的。

在其位不謀其政,整天隻想著怎麼給自己搞錢。

可以說,母親和鐵蛋的悲劇,一半是四姥爺造成的,另一半就是他。

她想弄死他,首先就得站得和他一樣高。

“剛才走的時候孔縣長身邊那位,穿綠軍裝的,他還問我每月的津貼拿到沒,縣財政局撥款還是他簽的字呢,他還說出納……”

寒冬臘月,何隊長額頭居然開始冒汗,“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給你就是。”生怕她再嘚吧嘚吧,把出納也有副食票的事捅出來。當時換出納的時候,他就故意把薑德良的副食票壓著,大半年了一分沒給人。

老實人就得吃虧,但安然這個麵白心黑的“老實人”,就準備讓他知道花兒為什麼那樣紅。

“行,咱把話說明白就行,你們先回去吧。”

“那賬……”

“等我拿到聘用文件,保準辦得讓你們滿意。”

出了門,書記和隊長對視一眼,不得不感慨:“這小安同誌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啊。”

何隊長勉強笑笑,他心裡亂得很,將近兩千斤糧食,雖然是粗糧,可也不是小數目,他現在不怕彆的,就怕安然填不上窟窿,讓他自個兒掏腰包。

因為書記抓生產勞動,他管財務和記工分,要真查出來鍋還得他來背。可天地良心,那兩千斤糧食真不是他貪的,要不是安然查出來,他到現在還蒙在鼓裡。

***

第二天中午,收到民兵隊長趙光榮送來的蓋有石安公社鮮紅色印章的聘用文件,安然依然不動。眼看著檢查組的人一天天靠近小海燕,何隊長急得滿嘴火泡,一天得往安家跑五六次。

他也知道有求於人,每次不是拿幾個凍梨就是雞蛋,下午還給拿了個小孩玩的撥浪鼓,逗弄著粉丟丟的小貓蛋:“小安啊,孩子的戶口還沒上吧?等年過完我幫她上上去怎麼樣?”

“不用,她爸就快回來了。”

“你咋這麼死心眼,跑了的知青我就沒見過回來的,人放著城裡大好日子不過嗎?”他還不知道宋知青已經來過。

安然也不跟他多作解釋,如果不出意外,宋知青沒多久還會再來一趟,她想讓貓蛋跟她姓安,乾脆等辦完離婚手續再上戶口,不然改來改去麻煩,以後檔案裡還得留個“曾用名”。

無論他怎麼伸橄欖枝,她就是不接。何隊長徹底沉不住氣了,“小安同誌咱明人不說暗話,你要能幫我們順利度過這一關,我給你重新立個戶頭,還把財務室旁邊那兩間知青屋分給你,怎麼樣?”

“知青屋太遠,我要隔壁的舊屋子。”

何隊長深吸一口氣,真是獅子大開口。隔壁老房子是康熙年間就給傳下來的,傳到何家老叔手裡,那是個聾啞老人,無兒無女,老叔一死,就被大隊部用來放農具,最近正計劃著開春後添置兩頭毛驢,用它做牲口棚呢。

裡頭早被村裡人搜刮過百來遍,啥也不剩,況且老舊得厲害,有些地方瓦塊散落,破了好幾個大洞,地板給淋得不成樣子……住人是萬萬不能的。

隊長猶豫片刻,“成。”

安然這才露出笑意,上輩子他要發的財,她來替他發吧。老宅的主人是何家三代開外的孤寡老人,活著的時候無人多看一眼,包淑英可憐他,時不時給送個瓜啊棗的,抽空給端個屎盆尿盆,才讓他勉強活到八十多歲。誰也想不到,二十年後拆遷的時候,這座無主的宅子卻成了何隊長的房產,他一口咬定是老叔送給他的,當年給老叔端屎端尿的人是他。

因為房產麵積大,有四百來平,他可沒少得到賠償金。

安然很貪心,她不僅要母親和小貓蛋的愛,還要權利,更要錢喲。

作者有話要說:  超萬字大肥章來啦,大家快舉手手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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