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人相視一笑,這不就是感情嗎?
走到半路,倆孩子的包子吃完了,又有彆的要求了:“媽媽,噓噓。”
這附近正好是一條小路,邊上靠山腳的地方是清水河的一段。而且跟去年釣蝦的那一段不一樣,這兒更寬更廣,水也更深,遠遠看去還挺像一座小型的生產隊壩塘,隻不過沒豎著牌子,明顯不是屬於任何生產隊的。大人把她們帶到河邊一塊平地上,方便尿完洗手。
兩個小好朋友那叫一個停不下來啊,尿個尿也要嘰嘰喳喳,大人們永遠不知道她們怎麼會有那麼多話。“我家棗兒在家話可不多,咋一跟你家貓蛋一起,就變成話癆了呢?”
“我不是貓蛋,我是小野喲,安文……咦,媽媽你看!”她褲子也沒拉起來,指著河裡一個地方興奮得不得了。
“讓你媽媽看啥呢,快把褲子穿好,當心把自個兒絆倒。”趙銀花剛想叫安然看看她閨女,忽然就被安然一把抓住手臂,特彆用力那種,“銀花姐你看。”
趙銀花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雙眼冒光:“有魚嗎?還是鼇蝦?”自從去年她們釣到鼇蝦後,也不知道是誰知道了地方,整個大院的大人孩子都跑去清水河釣蝦,鼇蝦都快讓他們吃絕了。
可她左看右看,看了半晌也沒看見有個鼇蝦影子啊,頓時失望極了,“咱回家吧,差不多得做飯了。”
“銀花姐你看,那是啥?”安然撿起個小石子丟水裡,那個位置傳來的不是“噗通”聲,而是“叮當”。她再定睛一看,居然發現水麵上露出來的一根棍子還是什麼的東西,土紅色的,剛開始她以為是岸邊掉下去的枯枝來著。
“安文野你看,那根像個啥?”安然問。
“旗紙,爸爸,畫,畫噠,小旗紙。”
還真像根旗杆,生鏽的旗杆。
什麼材質的東西泡在水裡會生鏽呢?安然不用多想,她們今兒應該是撿到東西了。“銀花姐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裡應該是有個大家夥,鐵的,泡在水底,前幾天下雨給衝得翻起來了,你趕緊回廠裡找貓蛋爸和你家那口子,還有大華幾個,帶著鋤頭網兜,快。”
廢鐵就是錢啊,而且是完全合法合規的經濟來源!誰撿到算誰的,這財她們發定啦!
畢竟這條小路倒爺和買東西的人都會路過,為免夜長夢多,趙銀花的動作很快,完全是百米衝刺的速度,這個點又正好是下班時間,大華爸和貓蛋爸都剛走出廠區就被她叫走了。
一群孩子也是剛放學,餓得嗷嗷的到處亂翻找吃的,“都彆找了,趕緊跟我走,提上能提的東西!”
宋致遠現在對大院裡常跟妻子來往的幾個婦女都有印象,聽說小安讓他去,倒也沒含糊,直接從綜治辦開出吉普車,“上車。”
於是,二華和小華體驗了人生第一次坐小汽車的感覺,車子“轟隆隆”出去,整條巷子都是他們的尖叫聲,嘚瑟聲。鐵蛋倒是非常淡定,他隻是奇怪能讓銀花姨媽這麼激動的,到底是個啥事兒。
大概也就幾分鐘,安然剛把自己褲腿卷起,從樹叢裡砍了兩根長長的竹子,小貓蛋就叫著“爸爸”“爸爸”跑過去。她知道汽車會壓人,不敢跑太近,隻在三米遠的地方站著,又蹦又跳。
宋致遠剛把車停穩,她就蹦上前,“爸爸,小旗紙喲!”
他看過去,就見河邊的女同誌卷起褲腿,露出一段雪白勻稱的小腿,她正在用竹子插水裡試深淺。
“我來。”宋致遠從車上拿出一個測深錘,“有二十三米二,你的竹子不夠。”
好吧,在這些方麵,安然乾半天不如人家動動小手指,她把小貓蛋和棗兒拉走,讓她們遠離河邊。
宋致遠大致用回聲探測儀簡單的測了下,判斷河裡泡著的應該是一艘沉船,隻不過未知全貌,無法判斷年代,反正應該是比較久遠了。因為據銀花所說,這一帶的在解放前確實是個大型水壩,後來山體垮塌,把大壩填埋了百分之八十,隻露出一條寬約十來米的水道,看起來就成了清水河的一段。
其實,這是兩個不同的水域。
“你說船裡有沒寶藏?”小華問鐵蛋。
“肯定有,說不定還有夜明珠。”
“不對,應該是金條和銀錠子。”二華說。
“金條和銀錠子多沉哪,船不可能還能翻起來,應該是……”
幾個孩子立馬化身福爾摩斯,七嘴八舌討論起來,安然覺著她閨女眼神真不是一般好,連續兩次看見的都是彆人沒注意到的東西,說明觀察力非同一般。
遂趁著大家不注意,小聲問:“寶貝你覺著裡頭會是啥?”
小貓蛋歪著腦袋想了想,“石頭,大石頭。”
“為什麼呀?”
“沉下去鴨,肚肚,吃飽就會,就會,沉下去鴨。”她說的是她洗澡的時候,小肚子吃得脹鼓鼓的姥姥就會說先消化一會兒再洗澡,不然會沉下去。
安然靈機一動,對啊,好好的二十多米的深度,如果是空船,不可能沉得這麼徹底,除非是裡頭有什麼密度特彆大的東西。
宋致遠又大致估算了一下:“船長約二十米,寬八米,必須用工具打撈才行。”於是,銀花男人跑回廠裡喊來二十多名工人,還把胡光墉和劉解放也叫來了。
劉解放的重點跟二華幾個孩子一樣:“這裡頭會是啥?”
見沒人接茬,他顛顛的跑到宋致遠麵前,“宋副,你說裡頭會是啥?”
“不知道。”
“書記您覺著呢?”他又問胡光墉。
“未知全貌,我也不敢妄下定論。”
“這倒是,哎宋副啊,你們怎麼不早點叫人呢?要是早點回去叫我,我現在早給它打撈起來了。”看把他能的,還怪彆人沒第一時間通知他。
安然曆來看不慣他這副偽君子做派,“那好啊,有廠長這句話咱們就放心了,先回家等您好消息?”
“去吧去吧,最遲兩個小時,我一定把所有東西拉回廠裡,到時候你跟趙銀花都是立了大功的,我一定上報總廠,讓……”話未說完,安然和趙銀花帶著孩子,施施然走了。
記不記功的安然倒不怎麼在意,隻要給獎金就行。她忽然想起來,上輩子陽城市出過一件怪事,而這件怪事就跟一艘沉船有關。
兩個孩子出來大半天,沒到家就給困得睡著了。安然把小貓蛋放床上,用濕毛巾給她擦了擦臉和手,家裡還有兩個饅頭,她隔水蒸了一下,配著鹹菜就是一頓。
剛吃上,宋致遠和鐵蛋也回來了。
“我還以為你倆要下午才回來呢,吃過飯沒?”
倆人直瞪著她的饅頭咽口水,在河邊嘿喲嘿喲使了半天力,劉解放飯也沒給他們吃一頓。
安然隻好拿出飯票和菜票讓鐵蛋端著鋁皮飯盒,上食堂打點吃的來。“怎麼樣,撈起來沒?”
意料之中的,宋致遠搖頭,但他修養好,輕易不會罵人。
安然記得,上輩子發現這艘沉船的時候已經是1976年,比現在整整晚了兩年。當時整個陽城市出動公安、鋼廠、機械廠和漁業局幾百號人,愣是沒把船打撈起來。
後來等從海城請了專家來又耽擱了兩個月,等撈起來的時候,據說裡頭的東西已經泡爛了。
雖然官方沒有明確說明裡頭的是什麼,可後來網絡上流傳著好幾種說法,有的說是一整船古董字畫,那是一艘盜墓賊的臟船。有的說它裝滿了一艘地.雷,是日本人潛逃時留下的,也有的說是當地大地主的家財,金銀珠寶和糧食……反正眾說紛紜。
不論哪一種情況,都是因為船沒及時打撈上來,錯過了物品采集的最佳時機。
而信心滿滿的劉解放,還覺著自己兩個小時就能打撈上來呢。宋致遠給他提的建議他一律擋回來,肯定還沒少當眾奚落他,所以宋致遠餓著肚子就回來了。
“放心吧,這船誰也打撈不上來,他劉解放到時候還得來求你。”
“你認為我能撈上來?”
“當然。”
“為什麼?”宋致遠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
安然還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就是覺著他在常人做不到的事情上總是無所不能吧?尤其是這種跟工程力學有關的理工科事情上,他好像特彆有天賦。
活了兩輩子,安然不得不承認,她雖然能賺錢,但憑的都是狠勁和小聰明,跟這種真正的天賦流比起來,實在是不值一提。努力隻能決定下限,而天賦才是天花板。
人家不用怎麼努力,腦袋瓜隨便一動就有的是辦法,真是讓人牙癢癢啊,“彆問了,你今天不是還要上班?”
宋致遠一看腕表,這才趕緊出門。
可出了門,他心裡還是有點不得勁,像一個複雜的研究了很久的算式,終於要到最後一步出結果的時候,腦子忽然卡殼了。
“宋工,宋工,叫你呢,怎麼走這麼快?”姚剛從身後追上來。
宋致遠不喜歡自己這種不專注的樣子,搖了搖頭,“什麼事?”
“蕭工程師那邊問,你什麼時候有空指導她一下,什麼……”
“沒空。”
姚剛抓了抓頭皮,“我還沒說完呢。”那些專業術語他也不懂。
宋致遠走了兩步,忽然回頭,“我問你一個問題。”
“宋工請講。”
“你跟家屬……你們在家,一般都做什麼事,才能讓家屬不生氣?”他覺著,他跟妻子最大的問題是妻子容易生氣,像火.藥,一點就著。
姚剛是個粗人啊,哪裡知道他問的隻是字麵意思,隻見他彆有深意的看了宋工程師一眼。
而宋致遠呢,居然因為非專業問題請教彆人,神色確實有點不自然。
姚剛這不就心領神會了嘛,忽然直愣愣笑道:“當然是做炕上的事,兩口子嘛床頭打架床尾和,隻要把她喂飽再大的氣也沒了。”
本來,這隻是粗俗男人開的粗俗玩笑,可宋致遠卻當真了。
***
下午六點多,一身汗的工人們回來了,銀花跑來告訴安然,劉解放沒能把船撈上來。
“你說裡頭到底是啥,咋就會這麼沉呢?”正說著,邱雪梅和劉寶英也來了,她們都聽說她倆在鏈條廠附近發現一艘沉船的事了。
“那麼大一艘船,至少得有幾千斤廢鐵吧,也不知道廠裡要獎你們多少錢。”劉寶英都快酸死了,“我見天兒的往那兒過,也沒看見啥東西,咋你們一去就能看見呢?”
安然趕在小貓蛋要插嘴之前說:“我們也是偶然,運氣而已。”小貓蛋這孩子可能真有點什麼天賦,但她不想讓外人知道。
小貓蛋被這麼一打斷,張了張嘴,歪著腦袋聽了一會兒大人們的聊天,無非就是怎麼掙錢,怎麼省錢,哪兒買菜的話題,她很快就把這事忘了。
晚上,劉解放腆著臉來了,進門就特彆客氣的說:“小宋啊,這專業的事還是得專業的人來乾,你說有沒有什麼好辦法能把船撈起來?”
因為二十幾米的深度,說深不是特彆深,可對於石蘭省這樣的高寒山區來說,沒有什麼河海探索經驗,也沒有潛水裝備,船艙又是封死的,想要潛水下去看看都不行,哪怕是水性最好的壯勞力,頂多潛下去兩分鐘就得上來。
缺氧缺得厲害。
在不知道裡頭到底裝著啥的前提下,肯定不能盲目破艙,這個道理劉解放也懂,“況且,船體三分之二都是深深陷在河底淤泥裡的,實在是挖不開,你看能不能幫咱們想個法子?”
安然心說,這甩鍋大王可真夠意思啊,上午還拽得二五八萬似的,八個小時不到就會低聲下氣求人了。雖然他態度還行,但安然知道,就他這樣的,都是翻臉不認人,渡過難關後立馬另一副嘴臉。
前幾天,胡光墉分給宋致遠的實驗室,打著冷鋼技術研發的名義,其實是在做702的事,可他愣是心疼實驗室耗電量大,每天一到晚上八點就把電閘給關了,早上不到八點不給通電。
宋致遠本來習慣加班的人,也不得不按時回家,他還尋思著過段時間搞台發電機來呢。不過現在的發電機功率很低,隻能基礎照明,對實驗室需要的高壓電伏卻無能為力。
出了鄭老的事,安然正憋著一口氣,要讓宋致遠趕緊搞出個名堂來呢,劉解放確實沒啥原則性的大錯,可就是這種小事惡心人。心疼電費是吧?安然還恨不得把那幾百塊電費摔他臉上,他知不知道他耽擱的是多大的事兒?
宋致遠是木頭,被人“用完就扔”沒意見,可安然不是啊。
“廠長您真是,我們家貓蛋爸爸倒是願意去幫忙啊,可當著部委領導立下的軍令狀,要在三年內攻克冷鋼技術,這實驗室的電也不知道讓哪個生兒子沒屁.眼的缺德鬼給斷了,工作進度跟不上,哪還有時間去幫忙啊?”
剛好有倆兒子仨孫子的劉解放,老臉一紅,自以為彆人還不知道呢,“好好好,誰乾的缺德事我一定追究,一定保證實驗室充足的電源!”
安然要的是一次通電然後次次次被他卡脖子嗎?“聽說他們實驗室的設備都是大功率,耗電量太大,為了不影響廠裡正常生產活動,您看給他們單獨開條工業用電的線怎麼樣?”
劉解放一咯噔,那以後就不受他管控了嗎?宋致遠好打發,他這家屬卻是難纏的小鬼喲!
“還有啊,這艘沉船是我跟趙銀花發現的,大家也都不容易,您要獎勵也不能光口頭獎勵,工人們日子難過啊。”趙銀花正愁沒錢給大華置辦行李,她又不願跟安然開口,那就來點實質性的獎勵吧。
劉解放咬咬牙:“成,明兒我就讓顧秘書發文。”
安然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尤其是對這種官場老油條,“好嘞,那我們等您好消息,那樣小宋才能無後顧之憂的去幫忙,是吧?”
“那肯定的,組織上理解,理解。”劉解放擦了擦額頭的汗,恨不得連夜加班下文件。
宋致遠看向自己家屬:她好像很會跟人討價還價?
作者有話要說:小貓蛋:我媽媽是zhui棒噠!~感謝在2021-08-2009:03:39~2021-08-2109:06: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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