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突然降臨,眾人一片嘩然。
修者們之中, 有沉不住氣的當場就亂了陣腳, 叫道:“這怎麼可能?我們一路進來都是小心又小心,幽冥族是如何避過所有人的耳目, 把我們包圍的?”
月璿尊瞥了孟亦覺一眼。
事到如今, 她也不得不相信水泠淵傳回的情報是真的。
可眼下,那水魔究竟去了哪裡?他又為何消失?一切都無從得知。
月璿尊忽然眯起眼, 深深地看著孟亦覺:“你趕緊設法將水泠淵傳回,我們需要立刻撤離。”
說完, 她便領著小隊中的幾個陣修高手在原地排開陣勢,準備解陣突圍。
孟亦覺注視著人們快速散去, 各就各位準備突圍。
周圍都是埋伏的敵軍, 他們竟在不知不覺中一路深入到敵方的“口袋”中去。這些幽冥族定是擁有隱去氣息的特殊方法,而且早就料到他們會潛入進來。不知該說他們料事如神呢, 還是……
孟亦覺猛地一怔。
他實在不想把事情往那個方向猜測,可他們這支精英聚集的先鋒小隊,居然會毫無察覺地走進敵人的埋伏圈,難道僅僅隻是巧合嗎?
而泠淵又……到底去了哪裡呢?
他突然看向月璿尊,方知她剛才那一眼的深意。頓覺呼吸緊促、透不過氣來。
他能想到的事情, 尊者一定也早就想到了。她剛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是因為……
她在懷疑泠淵……
刹那間,孟亦覺的心仿佛被狠狠重擊了一下, 讓他難受得透不過氣來。
他知道月璿尊的懷疑並非空穴來風。畢竟在場的修士全都是宗門中人, 唯獨水泠淵尚未通過內門考核, 隻是他孟亦覺的私徒。
而且泠淵身份特殊、又是水魔,還在幽冥族發動攻擊前莫名地消失不見了。
結合上述一連串來看,任誰都會覺得,水泠淵就是最可疑的……
內奸。
魔域邊境的寒風裡,孟亦覺感到陣陣心寒。
他當然知道水泠淵絕不可能是什麼內奸,但他無法說服其他人這麼想。
更心焦的是,他不知泠淵究竟遭遇了什麼,竟讓他不打一聲招呼就擅自離開大家,離開……他。
想到這裡,他從袖中拿出了一疊符咒,將它們迅速排開,然後在指尖凝起少量靈氣,快速驅動符咒。
這套紙符,是孟亦覺針對幽冥族的特性專門製作的應敵符咒。
皓月宗對幽冥族了解甚少,先前宗門的小隊與之幾次交鋒處於不利局麵,就是吃了情報不足的虧。
但熟知原著的孟亦覺知道,幽冥族其實個體實力並不強,隻是術法詭變多端。隻要摸清幽冥族的套路,對付他們就不困難。
幽冥族其實是魔域四大種族——妖、魔、鬼、怪中的魔族和鬼族的“混血”產物,兼具二者特性,氣息陰邪混雜。
皓月宗修者身上的靈氣至真至純,用來對付幽冥族效果不大。但這些鬼魔混血的生物,卻恰好能被純魔或純鬼之氣所克。
所以在出發前,孟亦覺從泠淵的體內提取了很多純魔之氣,將它們儲存在符咒之中。
眼下,他迅速催開這套符咒,純魔之氣立時衝天而起,將幽冥族的法陣破開一個缺口!
眾修士大吃一驚,紛紛看向孟亦覺。
“快走啊!”孟亦覺雙手合十催動符術,衝他們喊道:“抓緊時間,趕緊撤退!”
顧朗愣了一下,叫道:“那你怎麼辦?”
孟亦覺沉聲道:“我留下,找泠淵回來。”
“不行。我們既是一起出來,不可能將你獨自留下。”月璿尊搖搖頭,“這樣吧,白霄真人、顧朗還有岩清、岩明,你們和孟亦覺一同前去尋找水泠淵下落,其餘人與我一起留守原地,牽製敵人。”
她頓了頓,對白霄真人說道:“我給你們一刻鐘的時間,屆時無論找到水泠淵與否,都必須按時歸來!”
白霄真人性格沉穩,月璿尊一發話,他立刻點頭:“知道了!”
說話間,岩魔已經蹲在地上,將自身手臂化為岩石,與地氣接通。他用這種方法,從地脈的波動中探知水泠淵的氣息。
片刻後,有了結果。
“東南方三裡半,有水魔的氣息!”那個叫岩清的年長岩魔說著,忽然皺起眉,“他旁邊,還有……”
孟亦覺瞬間心提到了嗓子眼,“泠淵旁邊有誰?難道是幽冥族?”
岩清搖搖頭,“那生物的氣息與水魔有些相似。我暫時不清楚,但肯定不是幽冥族。”他抬頭望向白霄真人。
白霄真人簡短地一點頭,“我們出發。”
孟亦覺也不多話。趁著月璿尊他們吸引敵方火力的時候,他匆匆跟上白霄真人,向著敵方陣地裡奔去。
他們剛一踏入敵方領地,來自四麵八方的幽冥族士兵就如同見到獵物的餓狼,發出興奮的吼叫,接連撲上來。
白霄真人取下背後的拂塵,朝著空中酣暢淋漓地甩動幾下。一道光牆瞬間生成,將第一波衝上來的幽冥小兵統統打了回去。
“快走!”
在眾修士掩護下,孟亦覺一手握著一把道符,竭儘全力向前狂奔。
好容易探知到泠淵的下落,孟亦覺不想再錯過。對於膽敢跳到他麵前攔路的任何生物,無論是幽冥小兵還是幽冥將軍,他一律啪啪賞他們一頓符咒。
顧朗和兩隻岩魔緊緊跟在他身後。
他們看到慣來柔弱的孟亦覺居然跑出了很凶猛的姿態,從幽冥小兵中間橫衝直撞拚出一條生路,不由得有些吃驚。
顧朗嘟囔道:“美人兒師叔看上去弱不禁風,簡直比狼王還護崽!”
而跑出幾裡過後,孟亦覺手上的符咒差不多用完了,前方路上卻突然竄出了一個幽冥小兵。這小兵看孟亦覺沒了符咒,不禁有些輕敵,揮舞著狼牙棒齜牙咧嘴地衝他喊叫。
孟亦覺來不及從兜裡拿新的符咒,乾脆掄起拳頭左右開弓。
小兵萬萬沒料到,這外表纖弱的男子居然衝過來對他就是梆梆兩拳,又準又狠。他一下子被打懵了,待到反應過來時,緊跟著撲過來的顧朗已經奪過了他的武器,把他撂倒在地。
孟亦覺頭也不回,一溜煙跑遠了。
漸漸接近了目的地,周圍伏擊的幽冥族倒是越來越少了。孟亦覺無心顧及彆的,逐漸放慢了腳步,向四處張望著搜素水泠淵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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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的暗處,數雙眼睛靜默注視著下方山林裡的戰況。
“哈哈……沒想到一個內丹被廢之人,竟也能突破幽冥族的包圍,跑出這麼遠來。”
一個聲音低笑著,緩緩說道。
那聲音又低又沉,緩慢得不似人類的語調,倒像是從古老的地底深淵發出,令聽者無不牙齒打顫、心底生寒。
麵前的少年冷冷轉過頭,目睹那隻龐然大物從山洞深處走出。
酷似人族的臉暴露在月光下,後麵卻拖著巨大的貌似魚類的身體,和表皮皺巴巴的粗短四肢。行走間發出黏膩的水聲。
水泠淵無聲地打量著從洞中走出的烏鱬。看到那張人臉上浮出的扭曲笑意,他暗暗攥緊了拳。
“水魔,你的小師尊很勇敢,但如今這魔域邊界埋伏著上千個幽冥族的士兵。你以為在他們的圍攻之下,這皓月宗的區區二十多個修士又能撐住多久?”
烏鱬龐大的魚身停留在水泠淵麵前,通紅的雙眼居高臨下俯視著他。
“與我合作吧,水魔,留給你考慮的時間不多了……隻要你點頭答應,我的部下都會傾巢而出,為你的小師尊解除危險。”
在烏鱬的身後,數百隻大大小小的水生獸正靜默注視著他。
這些狀若長腳魚類的凶物不但識水性,也能在陸地上行走自如,是魔域邊界山脈裡特有的物種。
而在它們當中立著一位瘦弱的少女,有著與他一樣的魔紋和水色眼眸。
見水泠淵沉默,烏鱬向那少女使了個眼色。
少女方慢騰騰前來,酷似水泠淵的雙眼裡沒有半分情緒,如同行屍走肉般生硬說道:“泠淵,我是你的姐姐,我叫水盈盈。”
水泠淵並不懷疑她的話。他的父親——前代水魔尊主有過幾任妻子和好幾個子女,因而他也有幾個見過或沒見過的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這位水盈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不過他沒怎麼見過她,也無甚印象了。
但他和這個沒見過的異母姐姐之間畢竟存在著可以模糊感知的血脈牽連,而這種血緣關係,如今也成為了烏鱬用來向他爭取合作的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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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前,水泠淵與師尊、還有狼妖正在山坡上值夜,一個泡泡忽然從黑壓壓的叢林間飛出,落到他的指尖。
泠淵輕觸那泡泡,烏鱬親自傳遞來的信息頓時灌入他的腦海:
“你們當中有奸細,你們中了幽冥族的埋伏。現在四麵八方潛伏著上千幽冥族伏兵,但我可以救你。速往東南方山洞來,勿驚動他人。”
泠淵收到消息,不由得蹙起眉。
早在在山間行走的時候他就發現,這向來不甚太平的魔域邊界,今日竟靜得出奇。這是絕對反常的,但他的靈識卻始終未能探查到任何異樣。
如今想來,應該是他們中的“內奸”在無人察覺的境況下使用了某種手段,蒙蔽了他們的感知。
但水泠淵對於這來路不明的情報並未輕信,也更記著上次薑府的教訓,不會離開師尊一步。
餘光裡瞥見那狼崽又悄悄跑到師尊身邊去纏他,他正打算攆開狼妖順帶和師尊彙報一下情況,忽然看到前方閃過一個隱秘的人影。
隻一瞬他便反應過來——那不是幻覺。
在不遠處山林裡,那個少女有著與他如出一轍的,屬於水魔的氣息。她一言不發地站在樹叢間,隻默默朝他招手。
他的心狂跳起來。
自那日之後,他內心早已認定水魔一族全滅。不曾想,如今竟有一隻同族的水魔活生生站在他的眼前,甚至與他出自同一血脈!
巨大的驚疑包圍了他。終於,在片刻遲疑後,他還是不得不向著那傳信者妥協。
水泠淵承認,自己渴望親族。他迫切想要知道,他在這世界上還有流著相同血液的同胞。
而且,那傳信者既然將內奸和埋伏的情報告知於他,一時半會也不會對他下手——對方如果真要對付他,那麼根本無需來提醒他,直接讓幽冥族布好法陣將他們一網打儘就好。
水泠淵躊躇片刻,決定冒險一次。
他將身形化成水汽,迅速跟上少女的腳步,悄然來到距離修者駐地不遠的山洞中。
在這裡,他果然見到了傳信人——烏鱬。
確切說來,那是一隻非常強大的魔獸,身形巨大,能說人語。
烏鱬告訴水泠淵,自己是魔域邊界山脈的凶獸首領。數月前,它們水生獸的領地被幽冥族霸道奪去,因此一直在絞儘腦汁地籌謀,想要把幽冥族驅逐出去,把領地奪回來。
然而,水生獸魔氣不夠強,根本打不過幽冥族。作為首領的烏鱬便起了和水魔聯手的念頭,希望能借助水泠淵的純魔之氣克製幽冥族。
烏鱬與水泠淵談判期間,還有意無意提及水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