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尊主請您和孟亦覺前去大殿用早餐。”
泠淵蹙眉。他打心底不想讓師尊他們去大殿裡,和魔尊手下那幫妖魔鬼怪見麵,便道:“我隨你們去。我師尊身子不適,就留在屋裡休息,一會兒我自行拿些早飯來帶給他。”
外麵那人卻執拗道:“少主,屬下奉尊主之命前來,要接您和孟亦覺用餐,誰也不能少。請二位抓緊時間,隨屬下一同前去大殿。”
泠淵聞言欲怒,孟亦覺輕輕拉住了他:“泠淵,算了,我和你一起去。這些侍衛也不過是奉命行事,與他們計較無益。”目前形勢不明,他們初來乍到,不宜鬨出動靜,還是低調行事為好。
泠淵看了師尊一眼,目光裡流露出憂色。孟亦覺淺淺地笑了笑,牽起他的手,“我們走吧。”
雖是不情願,泠淵還是挑開了帷幔,扶著師尊踏步出去。
孟亦覺出了帷幔,見前麵有六名侍衛半跪在地,均是攜帶長刀,全副武裝,麵頰上帶著少許紅褐色的魔紋,形狀與水魔有彆,但應該也是某種魔物。
見他們出來,侍衛們齊齊起身,動作整齊有素。領頭那人恭敬地一欠身,“請。”
*
在侍衛們的帶領下,孟亦覺走出寢殿,來到外麵的庭院裡。
魔域的日光遠不如人界充足。天色灰蒙蒙的,雲層濃厚翻卷如墨,像是要下雨。放眼望去,遠處是層層疊疊的宮牆,和數不儘的用石頭築成的灰黑色房屋。
孟亦覺心中微微訝異。
在來魔域之前他總有種印象,這些魔物好像大多都居住在黑漆漆的山洞裡,吃肉喝血,衣不蔽體,生活環境惡劣。他當初曾經潛入過的幽冥王的巢穴,也像是個半埋在地上的石頭堡壘,修築得非常粗糙。
但如今看來,這魔尊居住的宮殿倒是非常氣派,和他想象中的情形完全不同。
順著小道走了不久,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巨大恢宏的宮殿。侍衛們轉了個身,分成兩列站在殿門口,領頭那人做了個“請”的手勢。
“少主,大殿到了。”
孟亦覺與泠淵對望一眼。少年主動牽緊了師尊的手,帶著他走向殿中。
這座宮殿高達五丈,空間非常空曠,內裡金碧輝煌、燈火通明,看起來比其它所有的房屋都要精致。
殿堂裡,左右兩側各陳列著數條矩形的小桌,每桌邊上坐了兩位,一整個殿堂中大概坐了二十餘個,有妖有魔。
他們一出現在大殿門口,這些奇形怪狀的家夥都不約而同地停止了閒聊,紛紛轉過臉來,將目光落到二人的身上。
孟亦覺猜測,能坐在這大殿裡與魔尊一同進餐的,大約都是魔尊手底下最得力的親信乾將。他粗略掃了一眼,發現水盈盈並不在其中,心下微微鬆了口氣。
她沒來正好,他如今也並不知道,自己該用怎樣的表情去麵對她。
而除了這些小桌之外,在大殿正中央的層層台階之上,還有一張寬大的寶座。那座上半倚著的,赫然就是魔尊。
看清魔尊的麵目,孟亦覺怔了怔。
他是通過氣息來辨認出那人就是魔尊的。
而現如今,魔尊和先前相比竟完全變了一副樣子。
之前的魔尊偽裝成迷蹤門的修士出現在他的麵前,是一個嚴肅古板的中年男子的外形。而現在,坐在那殿上的男子外貌格外年輕俊美,看上去頗為一表人才,隻是神色間透著一股子邪氣,令人生厭。
孟亦覺下意識瞥了一眼身邊的泠淵,又看看那座上的魔尊。
看到兩人的眉眼幾乎如出一轍,尤其是那雙水色的眸子幾乎一模一樣,他方能確定,如今座上的那個人,就是魔尊卸去偽裝後的真實模樣。
孟亦覺心裡暗暗驚異。這魔尊少說活了幾百年了,外表看起來居然還和二三十歲的年輕男子差不多。不過想來魔尊畢竟是泠淵的生父,若是他樣貌平平,生出的泠淵也不會這樣好看了。
相連的血脈,相似的外表,父子二人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心性。
孟亦覺心中輕歎。
而當少年水魔牽著一個人族美人兒走入大殿,坐在左右兩側的魔將們紛紛停止了交談。
他們先是打量了一下水泠淵,確認了這就是他們昨日剛從人界回來的少主,而後,更多的目光轉向他身邊的那個美人。
空氣頓時變得燥熱起來。
“少主身邊的那個人族……是什麼來曆。長得真夠帶勁的。”
“不知道,或許是少主從人界帶回來做陪侍的。不過少主竟然會把陪侍帶到大殿上來,看來真是一時半刻也舍不得放開。”
“哈……有什麼稀奇,這樣極品的美人,魔域裡那些濃妝豔抹的妖孽根本比不上。他要是我的,我恨不得時時刻刻摟在懷裡,玩個幾天幾夜不下榻。”
“嗬嗬,那美人看起來柔柔弱弱,照你那粗暴的手段,他怕是捱不過兩天就讓你玩死了。這種極品,就要慢慢品味才好。”
魔域中的妖魔慣來沒有所謂的道德可言,想到什麼就說什麼。魔將們眼裡充滿了濃濃的侵犯和占有之欲,更有甚者毫不避諱地直勾勾盯著孟亦覺,躁動地吞咽著口水。
若不是有更高品級的魔物在場,令他們不得不收斂著舉動,這會兒這群魔怕是早已不管不顧地撲上前去。
耳中聽著那些汙言穢語,孟亦覺心中氣惱,而泠淵更是瞬間盛怒,轉眼工夫額前的魔紋已經在隱隱浮現。
他趕緊拍了拍少年的手腕,強行壓下他心頭的躁怒,低聲道:“泠淵,冷靜,他們隻是說說罷了,我們不必與這群貨色計較。”
哪怕隻是心裡肮臟的覬覦,也不行。更彆提說出口的侮辱。
泠淵眼色暗沉。孟亦覺看著他,微微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魔尊抬起手臂,一指距離自己最近的那個座位,發話道:“泠淵,過來坐。”又對孟亦覺指了一個遠處角落裡的座位,“你去坐那裡。”
泠淵牽著孟亦覺的手半點也沒有放鬆。他冷冷拒絕道:“我和師尊一起坐。”
許是沒想到膽敢有人拒絕魔尊的旨意,座上一片嘩然。魔將們交換著驚異的眼神,在座上嘀嘀咕咕。
“這個就是剛從人界回來的少主麼?他膽子夠大,竟然一來就敢違抗尊主的旨意!”
更多的人向孟亦覺投來毫不避諱的目光,在他身上貪婪而大膽地打量。
“少主可真夠疼他的……我倒是好奇,這美人兒究竟有多大能耐……”
“可以想見,不但樣貌身條好,那方麵的‘能耐’也是極好的。若是尊主肯把他賞給我試試就好了,嗬嗬……”
魔尊直視著泠淵的雙眼,又重複了一次,“泠淵,過來坐。孟亦覺坐去那邊。”
泠淵頑固地抗命,眼睛通紅地瞪著魔尊。孟亦覺小聲道:“泠淵,隻是吃飯而已。你去吧,師尊沒事的。”
泠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去吧,泠淵。”
孟亦覺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獨自走向角落裡的位置。
那張小桌邊已坐了一隻魔物,麵色蒼白、雙目猩紅,模樣活像是個吸血鬼。
此時這魔物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孟亦覺,盯得太過入迷,以致於對於遠處水泠淵危險的眼神完全視而不見。
孟亦覺權當這魔將不存在,在桌子的另一側遠遠地坐下。
見那血魔暫時沒有什麼動作,隻是盯著師尊看,水泠淵方暫時壓下心火,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很快,一些小妖端著碗盤、拎著食盒走進殿裡,從魔尊前方的桌案開始,依次在每張小桌上擺放食物。
水泠淵對於擺在自己麵前的糕點和湯水一眼也沒看,他的目光越過整個大殿,凝視著角落裡的師尊。
殿上的其他魔物見了他的樣子,交換著好奇和戲謔的眼神。氣氛微妙異常。
孟亦覺目不斜視,儘可能忽略自己鄰座的那隻魔物,拿筷子夾起碗盤裡的食物。
魔宮的早餐還算豐盛。粗略看下來,有魚湯、米飯、各式糕點和一些烤熟的牛羊肉。孟亦覺拿湯泡了半碗米飯,小口地吃了起來。
在泠淵冷冷的盯視下,孟亦覺鄰座的魔將原先還老實了一會兒,但餐點上來之後,隨著其它魔將開始進食,那魔物就按捺不住地咽了口唾沫,幽幽地朝孟亦覺靠近過來。
孟亦覺反感地瞪視著那魔,但見他看著自己,那魔將不但沒有退縮,反而曖昧地舔了舔唇角。
魔將每往這邊移動一寸,孟亦覺就蹙眉往旁邊挪一寸。
到後來,退無可退的時候,魔將忽然伸出手指,勾住孟亦覺垂在桌上的發絲兒上撩了一撩。
孟亦覺本能地要打開他的手,沒想到那魔物嘿嘿笑了聲,竟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拽著他往懷裡一帶。
魔將力道很大,孟亦覺不慎跌入他的懷中,腰後也被狠狠捏了一把。
電光火石之間,暴怒到極點的水泠淵抄起還未動過的鐵筷,抬手將它擲了出去。伴隨著肅殺的勁風,被加注了魔氣的筷子如同離弦之箭穿過整個大殿,飛向遠處的角落。
“呃啊——!”
孟亦覺正掙紮著,忽然聽到一聲淒厲的慘叫——隻見魔將糾纏他的右胳膊被一根鐵筷深深地釘在桌案當中,頓時血濺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