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椅上老者輕嗬一聲,並未回答,隻是隨意擺了擺手,令那三名武者退下。
那三人不敢有絲毫怠慢,極明智地起身告退,抱拳往後走,直至退出了院落當中,方才各自轉身離去。
不知何時後背上已經滿是冷汗。
其中一女子回身看一眼那院落,呼出口氣。
麵上恭敬,心中則是多有不解之處。
那藥師穀獨傳的藥理雖有其獨到之處,可不老閣也是專精於醫毒之術的門派,門中典籍,也是先輩們嘔心瀝血,方才成就,七長老修為雖強,也遠沒有說窮儘了本門傳承,不知為何對這藥師穀的武功典籍如此執迷。
兩年時間,也沒有放棄。
豈不是舍本遂末?
這一念頭隻在心中一轉而過,未曾深究,身為不老閣中執事武者,她雖有七品修為,可妄加揣測長老心思,也算是犯了忌諱,若被執法堂的武者知道,少不得掉一層皮,收回目光,施展身法,騰身而起。
隻是數息時間,已經不見了身影。
院落之中,那茶香嫋嫋。
老者將手中醫書攤開倒放在膝蓋上,靠坐在竹椅之上悠閒晃動,雙眸看著天穹之上白雲聚散,微微眯起。
右手屈起,輕輕敲擊在竹椅扶手之上,嘴中低聲呢喃,道:
“藥師穀……”
說及這三字的時候,其神色略有變化。
似乎暗恨,似乎憤慨,卻也似乎幸災樂禍,如同大仇得報般的痛快爽利。
眼前似乎重又看到三十年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幕。
看到了那身著青衣的中年醫者,看到了那雙尚且還算清澈的雙眼,以及一次次令他悔恨至極,嫉妒至極的敗北,逃得性命的狼狽。
看到了壇主那冷冰冰的注視。
三年毒蛇噬身之苦。
當年曾有大雨滂沱,那身著青衣的儒雅大夫皺眉看著自己,為自己療傷之後,揚長而去,臨行之前,冷笑斥責道:
“邪門歪道,不足以為同行!”
“你根本不配學醫……”
“滾吧!”
垂落的手掌攥緊,老者臉上本是平和的麵容一陣扭曲,突然冷笑出聲,道:
“醫者,醫者……”
“夢玉樹啊夢玉樹,輸的還是你!”
“三十年前,老夫臨走之前給你留下的‘禮物’,以你的心智,不可能察覺不了,源自四象閣的《毒人百解》……如今看來,你終究沒有能夠過得去自己心中那一關,墜入了你最不齒的邪門歪道。”
“哈哈哈哈……”
“輸的,是你!”
…………………………………………
此鎮偏北之處。
數名背刀負劍的武者緩步徐行,神色冷硬,臉龐就像是下過雪之後的石頭,棱角分明,透著迫人的寒意,城中百姓看著心中知道不能招惹,都遠遠地避讓開來。
在這些武者前麵,竟然像是座空城一般。
可不遠之處,偏偏又能聽得到紅塵喧囂。
為首之人是個傷了一隻眼睛的高大漢子,背後背著個環首大刀。
留下了個刀疤的眼睛倔強地睜著,有些壞死的眼珠子泛白無光,令人看了心裡發毛地厲害。
他在一處小院前麵站定了腳。
抬眸去看。
根據消息,這裡頭正有著藥師穀最後的傳人,當年也算是一處大派的藥師穀雖然於兩年前‘藥人’之事滅派,可對於這些江湖人而言,什麼‘藥人’‘毒人’,隻要未曾牽涉到自己身上,那便都不是什麼事情。
誰在乎?!
沒有多少人在乎,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重要的是藥師穀傳承的藥理和武功秘籍。
這兩年來,不知為何,江湖之上總有各處秘籍寶物的消息傳出來,雖然很多不過隻是空穴來風,白起了爭執,可其中總有些真的,為了一派傳承,冒些險也是值當的事。
男子張嘴,嗬出一口白氣。
右手抬起,握在了刀柄上,那刀柄上纏了好幾圈粗布,防止打滑,完好的左眼自這院落旁邊掃了兩眼,自己帶來的人已經分開,各自拔出了兵器,除此之外,亦有其他武者過來,其中一老者看他叫道:
“這不是趙大俠嗎?”
“久仰久仰,未曾想到,能在這處偏僻地方看到趙大俠,哈哈哈……”
獨眼龍微微皺眉,心中升起來了警惕忌憚之心,卻也未曾出手,隻是隨意招呼兩聲,抬腳便朝著那木門狠狠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