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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 水蜜桃味 12726 字 9個月前

還有她不喜歡做飯,所以廚房沒必要存在。

但是小區必須帶一個車位,不然不方便。

到了這種時刻,時綠腦海中想的都是一些現實的問題。

她並不覺得,離開許宿野之後,自己的生活會有多大的變化。

無非就是換了個地方住而已,她離了誰都能活。

時綠快要靠著沙發睡過去的時候,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

她被驚出了一身冷汗,頭也有些疼。

稍微緩了緩,她在地上摸了半天,總算摸到了手機,舉在眼前。

在黑暗中待了太久,猛地接觸到屏幕的光,她不適應地眯起眼睛,勉強看清上麵的備注。

是許宿野打來的電話。

時綠靠著沙發,坐在地上接通電話。

電話那頭卻不是許宿野的聲音,而是一個陌生女人的。

“您好,請問您認識這個號碼的主人嗎?這裡是市醫院,號主剛才出了車禍,正在急救室搶救。如果您認識號主,可以麻煩您來醫院一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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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裡的風不知何時停下。

時綠麻木地洗臉,換衣服,拿上手包和車鑰匙,離開家門。

走在路上,她又一次感覺,身體跟意識被分割成了兩個部分。

剛才電話裡,護

士的話讓她很茫然。

如同初學語言的幼兒一般,她居然聽不懂對麵在說什麼。

隻是遵循潛意識裡的本能,收拾乾淨自己,然後出門。

一路渾渾噩噩地抵達市醫院,等在急救室門外。

聞著空氣中刺鼻的來蘇水的氣味,時綠才忽然回過神,想起她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隻是出於身體的保護機製,她暫時失去了情緒的感知能力,體會不到悲痛或者難過。

時綠還算冷靜地找到給她打電話的護士,然後站在問診台前,替許宿野登記,繳費。

在病人那欄寫下“許宿野”三個字的時候,洶湧的悲傷恐懼忽然後知後覺地湧上來。

情緒剛破開一個小小的口子,很快就如同泄洪一般崩潰,完全無法阻攔。

眼前變得模糊,時綠很用力地眨眼,才重新讓視野變得清晰。

填完所有單子,時綠把筆放下,用手背抹了下臉,發覺臉上又濕又涼,沾了一手的液體。

醫護人員都很忙碌,人命關天的時候,沒人注意她有沒有哭。

時綠坐在急救室外麵等著。

沒多久,姚立也趕了過來。

許宿野的腦部和肺部都受到了嚴重損傷,情況很不樂觀。醫生大概說完情況,就再一次匆忙走進急救室。

時綠沒跟姚立說話,他們兩個各自坐在附近等。

一直等到後半夜,許宿野被從急救室轉入ICU,還是暫時不能探視。

ICU附近,到處都是像時綠一樣,麵色灰白的病人家屬。

那些家屬們可能是看慣了這樣的事,沒人過來安慰,隻有一個小姑娘給時綠遞了紙巾。

所有人臉上都寫滿了麻木,悲痛,絕望。

在這樣壓抑的氛圍中,除了醫護人員走動的腳步聲,幾乎沒有其他聲響。

跟醫院其他亂糟糟的地方相比,這個地方簡直靜得像是太平間。

天亮之後,姚立就要趕緊回公司處理後續的事情。

CEO忽然出車禍,生死未卜,必須先封鎖消息,不然會引起公司高層動蕩,後果嚴重。而且如果事情被公布,也有可能會吸引太多記者趕來醫院這邊,反倒影響許宿野的傷情。

看上去是缺少了點人情味,但這是最合理的解決方案。

“許總就拜托時小姐照顧了。”姚

立說完,就離開了醫院。

回公司總部的路上,姚立忽然想起,昨天晚上許總臨走之前,開的是他的車。

他被自己腦海中閃過的猜測驚出了一身冷汗。

-

第二天傍晚,時綠終於得到了探視機會,隻有短短的半個小時。

她走進ICU,頭一次看到許宿野那麼沒有生機的模樣。

床邊圍著一圈儀器,他皮膚蒼白,眼睛緊緊閉著,臉上唇上都沒有半分血色。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那些儀器表盤上顯示出他的生命體征,目前來說還算穩定。

這是現在唯一的好消息。

時綠不能靠近,隻能站在病房空地上,隔著幾台灰白色儀器,遠遠看他。

剛才天氣還算晴朗,夕陽剛一落下,忽然就下起了大雨。

ICU在頂樓,整個醫院最安靜的地方。

外麵幾乎沒有人聲,有的隻有滂沱雨聲,伴隨著一道道忽然而至的響雷,炸響在耳邊。

突如其來的暴雨,讓窗外的天色轉瞬間暗沉下來。濃黑如墨,仿佛夜間。

病房裡沒開燈,沒有光線來源,什麼都看不清楚。

風聲被關在窗外,淺藍色窗簾靜止不動。

刺眼的白光劈下,黑暗的病房被短暫照亮。

時綠臉上都是冰涼透明的液體,順著下巴無聲滴落。

她望著床上毫無生氣的人影,輕輕啟唇。

“許宿野,打雷了……”

她的聲音被淹沒在滾滾雷聲裡。

-

從ICU出來,時綠終於得知了事情的始末。

許宿野原本開著車正常行駛,忽然側麵駛來一輛闖紅燈的車子。他為了躲避,方向盤打得太急,直直地撞上了路邊的懸鈴木。

他是被路人報警,打120送進的醫院。

據說要不是有安全氣囊,現在命已經沒了。

闖紅燈的司機自然有法律製裁,這些事都不需要時綠操心。

學校那邊她請了假,日日夜夜在醫院陪護。

過了兩天,許宿野情況好轉,從ICU轉移到普通病房。

他身上的呼吸機和其他儀器都撤掉了,終於能看出原來的樣子。

他靜靜躺在床上,除了麵色比平時蒼白許多,呼吸過於輕緩以外,似乎跟睡著了沒什麼不同。

眼睫在眼瞼下方投射出一片睫影,鼻梁挺直,嘴唇

偏白。他睡得很安靜。

許宿野的意識一直模模糊糊,幾乎沒有清醒的時候。

自從他住院,時綠還沒跟他交流過。

晚上,護士進來,給許宿野打吊瓶。

一直安靜坐著的時綠,這才像是活了過來。

她下意識走到床頭,右手手掌懸在許宿野眼前,遮住他的視線。

她怕的東西很多,怕打雷,怕黑暗,怕深海,怕一個人。

但許宿野怕的東西很少。

除了很怕失去她以外,唯一讓他害怕的東西,好像隻有打針。

高中在醫務室打疫苗的時候,許宿野看都不敢看,全程閉著眼睛。因為這件事,他被班裡男生嘲笑了很久。

時綠知道這件事以後,也笑過他。

其他人開他玩笑,他就板著臉,一副冷漠不高興的模樣。

可時綠笑他,他就隻是好脾氣地看著她,不氣也不惱。

偶爾他會紅了耳朵,不好意思地對她說:“我以後會勇敢的。”

許宿野連打疫苗都怕。

這一次,他身上不知道被打了多少針,他不知道有多疼,多害怕。

時綠背對著護士。

想起這段往事,眼眶忽然湧上一陣熱意,鹹濕的淚順著下巴低落,落在她自己的手背上。

之後她感覺到,許宿野的眼睫好像顫了顫,掃過她的手心。輕輕地,像是羽毛刮過。

護士離開後,時綠迅速用左手抹了下眼睛,然後才移開捂住許宿野眼睛的右手。

許宿野果然已經睜開眼睛。他點漆般的眼瞳,正沉靜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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