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時綠定期去醫院複診的時間。
之前都是許宿野陪她一起去,可既然許宿野現在暫時失憶了,她也不想多費口舌跟他解釋自己生病的事,打算獨自去醫院。
走到樓下停車場,坐進車裡卻發現,車又壞了,怎麼都打不著火。
時綠拿著手包下車,把車門關上,正好看到許宿野走過來。
可能看到了剛才的事,從她身邊走過的時候,他停下腳步,低聲問:“你要去哪兒?”
“盛安醫院。”
“你生病了?”
“算是吧。”
“上車,我送你去。”
時綠原本有些猶豫,想到雲三冬之前的提議,最後還是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的位置。
說起來,盛安醫院也算是他們之間,有著特殊回憶的地方。說不定會對他恢複記憶有幫助。
許宿野穿著乾淨挺括的白襯衫,手臂隨意搭在方向盤上,目視著前方,專注地開車。
他打開了車載導航,按照導航裡的路,開往盛安醫院。
路上等紅燈的間隙,時綠看向許宿野。
他鼻梁挺直,嘴唇微微抿著,側臉輪廓清雋,下頜精致。剛經過一場車禍,他的臉孔比以前更加白皙,帶著料峭的寒意,眉骨上方還留著一道淺淺的疤。
時綠忽然想到一個問題:“車這麼快就修好了?”
許宿野眸光微閃,頓了頓說道:“那天開的不是這輛。”
時綠沒再糾結這個問題,許宿野心下稍鬆。
下了車,許宿野大致看了看醫院的整體布局,問時綠去哪個科,怎麼走。
時綠走在前麵,他默默跟上。
走到精神科門口,時綠停下腳步。
許宿野看了眼科室名稱,說道:“我在外麵等你。”
“嗯。”
時綠走進精神科,過了大概一個小時才出來。
她手裡拿著取藥單,一出門就看到了等在門口的許宿野。
他正在跟彆人打電話,看到她出來,跟電話那邊快速說了幾句話,把電話掛斷。
“去拿藥?”他問。
“嗯。”
“我去把車開出來。”
說完,許宿野轉身離開。
時綠一個人去繳費,取藥,然後把藥裝進手包裡。
回去的路上,他們兩個人都沒說話,車內
很安靜,隻剩下引擎平穩運行的聲音。
經過一個路口,時綠忽然開口:“你今天有空嗎?”
“有事?”許宿野依然目視前方,食指在黑色方向盤上輕輕敲了兩下。
“要不要去祁大走走?”
許宿野陷入沉默,就在時綠以為這是無聲的拒絕的時候,他轉動方向盤,換了個方向行駛。
車子最終在祁大東門停下。
時綠先下車,許宿野把車停好,很快過來跟她會合。
他們兩個並肩走在大學校園裡,走在梧桐大道上。
暑假快要結束,走在學校的人不多,都是年輕麵孔。帶著遮不住的朝氣,像幾年前的他們。
刺目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地上,印出一個個不規則的光斑,被踩在腳下。
自從許宿野出車禍失憶,時綠還沒好好跟他說過這幾年的事。
她隻是簡單地告訴他,他們分開又複合,結婚又走到了離婚的地步。
難得一起來一次祁大,她想跟他講講過去那些事。
時綠緩緩開口,“不管你信不信,我們並不是在高中畢業之後就徹底斷了聯係。大一寒假,我從國外回來找你,然後我們去酒店開房,就這麼草率地重新在一起了。”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時綠疑惑看向他。他的視線卻沒落在她身上,而是看向前方的道路。
“為什麼突然出國,又為什麼突然回來找我?”
時綠沉默片刻,輕歎一聲,“我也不知道。”
當初突然出國,是因為家人的原因。
可後來回國,再去找許宿野,跟任何人都沒關係。隻是她想這麼做而已。
“那後來我們為什麼分開?”
“在一起不快樂。”
時綠輕飄飄的一句話,讓許宿野心尖像是被掐了一下,心裡被濃濃的酸澀填滿。
他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不那麼顫,“你不快樂嗎?”
“還好,”時綠頓了頓,看向他,“是你不快樂。因為我,你吃了很多苦,我也是後來聽你大學室友說了才知道。”
許宿野很想說,他沒有不快樂。跟時綠在一起這幾年,是他最快樂的一段日子。
可他不能說。
說了就會永遠失去她。
不管內心掀起多少驚濤駭浪,他都要努力
表現得若無其事。
“如果真像你說的。既然你沒有不快樂,為什麼要跟我離婚?”
“因為你做錯了事情。”
“什麼?”
時綠動了動唇,最後還是放棄。
“等你自己想起來吧。”她這麼說。
繞著祁大校園主路走了半圈,他們來到食堂附近的那片小樹林,並排坐在長椅上。
時綠選了以前他們經常坐的位置。
他們沉默地坐了一會兒,時綠問:“能幫我買杯飲料嗎?”
許宿野看她一眼,默默起身離開。
剛才他們走過的路兩邊,有高大的梧桐樹遮著陽光,漏下來的熱度很少。
但是從長椅這邊走到飲品店的一路上,幾乎沒有樹木。
頂著盛夏的烈日走路,連空氣都又乾又燙,實在不是什麼好的體驗。
隻是跟時綠在一起的這麼多年,許宿野早已做慣了這樣的事。
從飲品店回來,穿過樹林裡的小路,許宿野停下腳步。
長椅上空空如也,原本坐在那裡的時綠不知去了何處。
許宿野第一反應是,時綠又一次將他拋下。
他的表情立刻變得慌亂,脊背微彎,輕聲喊她的名字。
“時綠,時綠……”
察覺到她真的不見了,他拿出手機,想給她打電話。
時綠躲在樹後,看得有些心酸。
她悄悄走出來,從後麵抱住他的腰,感受到他的身體一瞬間的僵硬。
許宿野想轉身,卻聽到時綠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彆回頭。”
他停下動作。
“你真的想不起來了嗎?”這是時綠頭一次這麼認真地問這個問題。
對於許宿野的失憶,時綠並不像表麵看上去那麼鎮定。
其實她心裡很難過,覺得很遺憾。
就算他們的過往沒那麼完美,那也是他們親自經曆過的事情。
他怎麼能就這樣忘記了呢。
時綠不是沒懷疑過,許宿野隻是在假裝失憶。
可她想起他毫無生氣躺在床上,似乎隨時都要死去的模樣,怎麼都不敢相信這個猜測。
不可能的,不會有人這麼瘋狂的。
隻是離個婚而已,怎麼可能會有人因為不想離婚,就賭上自己的性命去演這麼一場戲。
過了很久,她才聽到許宿野低低的一聲:“嗯。”
時綠輕笑
,眼眶不受控製地泛起濕潤,“是不是關於我的回憶太苦了,所以你才會忘記?”
許宿野握住她的雙手,沒有說話。
“大一那年,我來祁大找你,也是這樣。”時綠開始仔細地講述他們那段過往。
他忘記了,她就講給他聽。
就算他們最終還是要離婚,要分開,她也要許宿野把這些過往都深深地記住。
她還記得,他也不準忘。
“那個時候,我騙你去買奶茶。你走了之後,我就躲在樹後麵。看你買完奶茶回來,驚慌失措地喊我,給我打電話。”
那次,時綠過了三分鐘才出現。
仿佛劫後餘生一般,許宿野立刻將她抱住,聲音哽咽,“你去哪兒了?我以為你又走了。”
時綠輕輕回抱住他,問:“要跟我去開房嗎?”
“什麼?”
“開房,去酒店。”
許宿野握住時綠的肩,跟她稍微拉開一段距離。他低頭看著她的眼睛,仿佛在判斷她這句話的真假。
他不喜歡這樣,就好像時綠跟他在一起,隻是為了玩弄他的身體。
可他怕她再離開。他彆無選擇。
他們最後還是去了酒店。
一進門,時綠就點了支煙。
她踮起腳,環著許宿野的脖子往下拉,用力吻上他的唇,舌尖頂開他的唇舌,把嘴裡苦澀的煙味渡給他。然後看他被嗆得直咳嗽的樣子笑。
像過去很多年那樣,他被她輕易撩/撥出了**。
時綠讓他躺在床上。
然後他的眼睛被蒙住,視野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
他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太陽穴突突地跳。
他聽到時綠在笑。她貼著他的頸側,沿著他的耳朵親上來,濡濕柔軟的吻,帶起一陣戰栗。
濕潤微喘的氣息在他耳邊。
“彆忍著,我想聽。”
他掐住她的腰,被她身上的香氣迷惑,仿佛置身於美好的虛幻夢境中。把一切顧慮都拋在腦後,隻想永遠深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