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禁軍分二司, 殿前司與侍衛親軍馬步軍都指揮使司。其中侍衛親軍下設馬軍、步軍二司,馬軍、步軍下各設都指揮使統領。
秦師道時任馬軍都指揮使,被稱為馬帥,可謂位高權重, 深得晉國皇帝信重。此次他為與鄭婉相見, 特意化名秦建中,借用開平觀弟子的身份參加老君會。怎料鄭婉對出手相助的年輕女修一語道出其真實身份, 並無任何隱瞞。
年輕女修眉宇間青澀懵懂, 顯然對朝廷官職一無所知,不明馬帥所指, 鄭婉還為之耐心解釋。
受傷的修士率先露出驚訝之色, 沒想到鄭婉會如實相告, 更沒想到的是, 年輕女修知曉秦師道身份後, 僅拱手行一晚輩禮,觀其聲色,似乎不以秦師道的身份為然。
秦師道素來平易近人,見狀向季恒微微頷首, 以示友好,微笑道:“多謝小友義助。”
聽得一把清朗的好聽嗓音, 季恒好奇打量。這位朝中大將年逾不惑, 不似話本子裡描述的大官那般酒色財氣, 生的龍眉鳳眼,身形健碩,目光坦蕩,舉止瀟灑自然,令人心生好感。修為在築基前期, 比那位叫王安的修士強悍著些。
季恒欠欠身,道:“晚輩不敢居功,恰逢其會罷了。”
向諸人介紹過季恒,鄭婉又謝過傅星出手,連李思歸也未曾落下。她作為此間主事,對眼下形勢與之後處境已有預判,道:“此處不是敘話的好地方。阿恒,你神識強於我,替我們尋個相對安全的地方替王師弟療傷,略作休整後才做詳談。”
傅星眼眸中閃過精光,心道鄭婉雖為公主之尊,偏生與雲璣的狗腿徒弟交好。他沿途對雲璣、季恒諸多留意,鄭婉身為公主,自然在他的觀察之中。一路上二女同進同出同修,關係密切,非比尋常,令他忍不住腹誹。
傅星的父親傅重深乃是當朝兵部侍郎,與秦師道同屬強軍主戰派,對一昧貪圖享樂的皇帝有多不滿,就對數次抗擊黑水國軍隊的秦師道有多敬重。
此次秦師道決定親自與公主見麵,傅重深特意來信叮囑他保護秦師道。秦師道位高權重,深受主戰派信任的同時一舉一動牽動晉國朝廷內部的主和派與黑水國的視線,而化名鄭婉的公主宋婉近年來動作頻頻,諸多觀點與其父大相徑庭,受到朝臣矚目。二人會麵,對於不滿皇帝的主戰派而言可謂意義重大。
傅星和其父一般,對皇帝諸多微詞,對逃家公主卻保持觀望。說起來在山中修行多年,許多修士已然超脫世俗國彆,可他未斬塵緣,心係晉庭。而如今牽機掌門蓮峰真人不喜當今晉國皇帝,不喜晉國朝廷,表麵上對鄭婉擺出不偏不倚的姿態,若晉國與黑水國起爭端時有通玄界宗門參與,掌門必然不會相幫。雲璣與掌門同聲共氣,宗門內部事務如是,對外亦不免如是。沒想到雲璣的小狗腿居然有幾分反骨,知曉有人試圖除去鄭婉,不顧安危一路找來報訊。
聽季恒提到天靈宗延攬了通玄界不少宗門替他辦事,傅星不禁冷哼一聲,“狗奴才就是狗奴才,哪裡有肉骨頭,哪裡就有奴才。活了那許多年歲,把自己的祖宗來處都給忘了。”
受傷的年輕修士王安點頭以示讚同,鄭婉卻道:“想要有所得就會有取舍,修行大道本是逆天之路,何況是祖宗來處。且重金之下必有勇夫,修士成長所費物資頗多,莫說不入流的小宗門會為了寶材為天靈宗驅策,大宗門裡不受重視的弟子一樣費儘心思尋找資源。”
傅星沒有說話,麵上的神色顯示他並不認同鄭婉的說法。秦師道卻是朝著鄭婉含笑點頭,眼中不乏欣賞之色。
季恒忽然發出一聲嗤笑,頗有皮笑肉不笑之嫌。
鄭婉橫她一眼,“怎麼,我說的不對?”
“不不不,你怎會說得不對。我不過是想到我們牽機門彆有翹楚,不稀罕寶材,隻惦記彆人的容貌和男人。”
傅星露出些許興味,“此話怎講?”
“楚姣不知受何人指使給天靈宗的修士送信,還要求對方替她毀去葉師姐和文師姐的容貌。天靈宗的修士不是省油的燈,自然不會答應。她還想要一個男人。對方隻許諾她,若是她能在鏡花水月之外取走阿婉的性命,可許她得到男人的身子,許不了男人的心。”季恒看向若有所思的傅星道,“傅師兄似有所悟,楚姣莫不是心儀你,心儀得發了瘋?不若你從了她,好過她到處找人害我師姐。”
傅星一噎,瞪她一眼道:“那瘋女人愛慕掌門如癡如狂,隻要眼睛沒瞎的都看得出來。季師妹不會像令師那般隻關心自己,對周圍一切不聞不問罷。”
怪道師徒倆相得益彰,滿嘴胡言亂語,連愛好也一脈相承。師父身邊有個妖精侍女,徒弟身邊跟著個鬼女,一看就不是好人。
傅星自幼拜入雲遊在外的雲蘅門下,二十年前被雲蘅送回牽機登籍在冊。宗門靈氣豐沛,利於修行,他資質上佳,便被雲蘅留在宗門內修行。
雲蘅不服掌門蓮峰,不滿雲璣明明勝過蓮峰許多卻不願執掌一門,盲從蓮峰,為其驅策。傅星受其影響,雖年少慕艾時對雲璣驚為天人,終究對掌門一係沒有好感。彼時少年得誌,出身顯赫,難免輕狂,少不得被雲璣數落捉弄。
不久之後,雲璣遠遊,蓮峰掌門在宗門內聲威大震,傅星得師父傳信,少問門中事務,一心修行。哪知數年後為助年邁父親給秦師道保駕護航,就聽說了雲璣回宗收徒弟的消息。
傳聞中雲璣的徒弟出生鄉間,原先有個姐姐,因其純陰體質為洗心峰霍滔父子所覬覦,在乾山道試煉中遇害,她因受過蓮峰指點,為雲璣所救,幸免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