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南城的秋天向來很短,一夜醒來,城市已經裹上簌簌白雪,溫度降至零度以下。
上半年季老爺子給朝夕買了套房子,因為朝夕工作太忙,於是把裝修的事情交給了初一。初一自從懷孕之後便辭了工作,入股蘇花朝的工作室,因此時間相對而言寬裕不少,也因此,她用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把那套房子給裝修好了。
甚至還通了兩個月的風,才打電話給朝夕,讓她過來拿鑰匙。
於是那天晚上,朝夕和陸程安一起去了季洛甫那兒。
開門的是季洛甫,視線往下,是在地上到處爬的季庭禮。看到有人進來,季庭禮費力吧啦地爬到換鞋凳邊上,扶著換鞋凳站了起來。
他才不到九個月,搖搖晃晃地站著,嘴裡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朝夕彎下身子,牽著他的手:“阿禮。”
季庭禮似乎非常開心,拉著朝夕的手指頭在空中晃著,另一隻手拍著自己的大腿。
季洛甫:“他挺喜歡你的。”
“我也喜歡他。”朝夕彎腰把他抱了起來,往屋裡走。
初一在客廳裡看電視,見她來了,笑著:“除了你,沒有人抱阿禮了。”
朝夕:“為什麼?”
“他越來越胖了,比同齡人胖了十斤。”初一捏了捏季庭禮的臉蛋,肉嘟嘟的,歎了口氣,“我也沒給他吃什麼啊,怎麼就這麼胖呢?”
季庭禮似乎感覺到自己親媽在說自己,不滿地哼哼了幾聲。
吃飯的時候陸程安喝了點酒。
回去的時候是朝夕開的車。
他坐在副駕駛上,伸手撿起中控台上的鑰匙。
鑰匙在他的手心裡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陸程安:“怎麼說?”
“嗯?”
“要搬過去嗎?”
“搬家很麻煩的。”
這話說完,車廂內便陷入安靜。
恰好前麵就是路口,朝夕緩緩停下車,轉頭,就看到陸程安坐在位置上,頭微仰著,室外的路燈影影綽綽地照在他的臉上,他側臉輪廓立體又清晰,脖頸被拉出好看的線條,嘴角揚著,臉上的情緒怎麼藏也藏不住。
很快就是綠燈。
朝夕收回視線,接著往前開,油門踩出去的時候,陸程安突然開口,說:“但也不能一直住在那套房子裡。”
“……什麼?”
朝夕轉頭看向他,可陸程安保持著坐姿一動不動,似乎注意到她在看他,懶洋洋地掀起眼皮,他眼裡還有著被酒精浸漬過後的醉意,漫不經心地笑著:“怎麼?”
“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什麼?”他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朝夕:“你剛不是說話了嗎?”
陸程安:“我剛說話了嗎?”
“……”朝夕莫名其妙,收回視線接著開車。
她把車停在樓下。
下車之後,發現陸程安沒有動靜。
她走過去,敲了敲他的車門。隨之,車門被他從裡打開,他的手伸了出來。
朝夕:“乾嘛?”
他垂著眸,笑著,也不說話,隻晃了晃伸在半空中的手。
朝夕失笑著。
她牽著他的手。
陸程安起身,腳踩在地上之後,整個人跟沒骨頭似的往朝夕的身上倒,下巴搭在她的肩上,輕嗬出一片熱氣在她的耳根,“我醉了。”
話語裡沒有半分醉意。
朝夕:“醉了的人不會說自己醉了。”
“我沒醉。”他瞬間改口。
朝夕點頭:“你沒醉,自己站起來。”
陸程安愣了下,繼而沒心沒肺地笑了出來,他慢悠悠地直起腰,身形鬆散地靠在車門上,他的頭發有些許長了,蓋住眉毛,眼眸漆黑深邃,勾著笑意。
誰也沒說話。
空氣中彌漫著醇厚的紅酒味。
陸程安朝她伸手。
朝夕:“什麼?”
“鑰匙。”
她把車鑰匙給他。
“不是這個。”
朝夕翻了翻口袋,猶疑地拿出初一給她的鑰匙:“這個?”
“給我。”
她動作遲緩地把鑰匙遞過去。
陸程安拿著鑰匙,勾了勾唇:“這個房子,歸我了。”
朝夕無語:“……你缺這一套房子嗎?”
他轉身打開車門,上半身探了進去,似乎在裡麵翻找著什麼。很快,他把車門關上,麵朝著朝夕,伸出手來。
手心朝上,攤開。
手裡多了一串鑰匙。
極其陌生,從沒見過的鑰匙。
他抬了抬下頜。
朝夕半疑半惑地接過,“這是?”
“交換。”
“啊?”
他扯過她的手,把鑰匙放在她的手心,“這套房子,歸你了。”
朝夕:“你什麼時候買的?”
“前陣子。”
“你買房子乾嘛呀。”朝夕哭笑不得。
“我不是和你說過麼,”他在晦澀光影中漫不經心地笑著,眼底似含碎光,懶洋洋地說,“金屋藏嬌。”
她眼眸閃了閃,旋即雙眼直勾勾地看著他。
“然後呢?”
“然後。”
他歪著身子靠在車上,幾乎和朝夕處在同一高度,二人的視線也在同一水平線上。路燈燈光柔和,照在他的臉上,襯得他的神情也分外溫柔。他眼梢稍挑起笑意,此刻看過去,眼裡流淌著溫柔與繾綣。
他的語氣和平常如出一轍,但似乎又很認真:“給你一個家。”
他突然笑了起來,眼尾峽灣,笑的跟妖孽似的,聲音含笑,帶了幾分玩世不恭,“哥哥給你一個家,你要嗎?”
·
朝夕的生日在十二月底。
她很少過生日。
早些年在國外,她連自己的生日都不記得。出去一逛,發現大街小巷都提醒著她聖誕到了,她才依稀記得自己前幾天的生日。也沒去補買蛋糕,既然忘了,索性就忘到底。
她不認為生日有多重要。
但江煙和江漁年年都給她慶生。
去年原本想過的,但是朝夕那陣子忙得不可開交,連睡眠時間都極少,二人也很識趣地沒添亂,隻是給她打了個電話祝她生日快樂。
但今年朝夕生日。
她休息。
為了怕江煙大張旗鼓地給她過生日,朝夕在江煙問她那天是不是工作的時候,她回了句,工作。也因此,江煙和江漁也沒提給她過生日的事,隻給她寄了禮物。
禮物是當天送到的。
朝夕拆禮物的時候陸程安也在邊上看著。
有一張卡片掉了下來。
陸程安撿起,看到裡麵的字之後神情漠然地把卡片放回桌上。
朝夕看了眼卡片上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