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苒扶著高一蓉,與唐少平一起,跟在李顥的身後。鄭珊默默地陪在一旁。
走到停屍間。施靖和吳晨他們幾個已經等在這裡了。李顥走進門,對著施靖說道:“施靖,你帶他們進去辨認一下。”
施靖點了點頭,上前對著唐少平夫婦說道:“請二位跟我來這邊。”
“好。”唐少平點了點頭,跟了上去。
任苒扶著高一蓉,也走了過去。
吳晨拿著手持攝像機走在最後。他要把整個辨認過程拍攝下來,作為存檔證據。
走到冰櫃前,施靖核對了一下編號,然後走上前,把一個冰櫃抽了出來,對著唐少平和高一蓉說道:“請兩位來看看,她,是不是你們的女兒唐弦。”說完,他便把覆在屍體頭上的白布掀了開來。
唐弦那蒼白得發青的臉,就這麼突兀地出現在了任苒的眼前。
“啊——”高一蓉尖叫一聲,便大哭了起來。
“阿姨……”任苒想安慰她,可一開口,卻發現除了哭聲,自己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隻有唐少平哽咽著,盯著唐弦的臉,對著施靖說道:“是的,警官,她,她就是我的女兒,唐弦。”
“好,我們知道了。”施靖點了點頭,就要把白布蒙回去。
“不!”高一蓉抓住施靖的手,“不要帶走她,再讓我看一看她吧。”
施靖為難地看了看李顥,見李顥點了點頭,歎了一口氣,把手放開。
高一蓉撲上去,輕輕撫摸著唐弦冰冷的臉,痛哭不已。任苒扶著她,陪著她一起流淚。
唐弦,昨天還活生生的唐弦,今天就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了。以後,她再也見不到唐弦了。再也不能跟她一起唱歌,一起胡吃海喝,一起談明星八卦,一起旅遊……一切的一切,都隻會存在於她的記憶中。
她突然好恨自己。昨天晚上,她要是答應了唐弦,陪她一起去酒吧,她一定會把唐弦安全護送回家的。那麼,唐弦是不是就不會出事了?想到這裡,任苒心裡就更難受了。
三人就這麼哭了十幾分鐘,直到法醫來了,他們才離開。
任苒不放心唐少平和高一蓉,從殯儀館出來後,她一直陪著他們,把他們倆送回了家。
高一蓉的精神和狀態很差,任苒本想多陪她一會兒。可就在這時,她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拿起來一看,是姚林打來的,她這才記起約了他下午見麵的事。
任苒把電話接了起來:“姚先生,你好。”
“任律師,我現在空了,半個小時後,我們在清韻茶室見麵,行不行?”姚林說道。
任苒這時候哪還有心情跟姚林見麵談事情,於是,她說道:“姚先生,不好意思,今天我朋友出了點事,我們可以約在明天見麵嗎?”
“明天不行了。”姚林回答道,“如果今天不能見麵的話,可能要半個月後才能見麵了。剛剛開會的時候,畢總叫我去廣州出差,要半個月後才能回來。”
“啊?這樣啊……”任苒皺著眉頭。半個月後再見麵,就有點晚了,到時都快開庭了,有的工作就不好開展了。
高一蓉見任苒麵帶難色,忙說道:“小苒,你彆管我了,你去忙吧。弦兒走了,可我們活著的人,生活還要繼續。你可彆耽誤了工作。”
任苒還是不太放心,把話筒捂住,對著高一蓉說道:“高阿姨,你還好吧?”
“放心吧。”高一蓉淒然地笑了笑,“我沒事的。我隻是現在太,太傷心了。可是,我不會做傻事的。”說完,她的眼淚又奪眶而出。
“那……”任苒想多陪高一蓉一會兒,可案子也不能放下,於是,她對著高一蓉說道,“高阿姨,我先去處理一下工作上的事,晚點再過來看你。”
“今天晚上就彆過來了。”高一蓉拍了拍她的手,“晚點唐弢該回來了,親戚們也要過來,到時人多,吵得很。”
“那好。”任苒點了點頭,“高阿姨,我改天再來看你。”
頓了頓,她又說道:“我以後會經常來看你的。我會代唐弦照顧你們的。”
“嗯。”高一蓉抹了抹眼淚,“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任苒放開捂著話筒的手,對著姚林說道:“那好的,姚先生,半個小時後,我們在清韻茶室見麵。”
“行,那回頭見。”姚林掛了電話。
任苒放下電話,拿起包站了起來:“高阿姨,那我先走了。”
“我送送你。”高一蓉站起來要送她。
“不用了,高阿姨,我自己出去就行了,你彆拿我當外人。”任苒扶著高一蓉坐了回去。
“那好,你自己路上小心點。”高一蓉叮囑道。
“嗯嗯。”任苒點了點頭,又跟唐少平打了招呼,便離開了唐家,打了個出租車去了清韻茶室。
進了茶室,便有店員上前問道:“女士,請問是喝茶嗎?”
任苒四處張望了一下,問道:“有沒有一位姓姚林的男士在這裡喝茶?”
“哦,姚先生啊,他在裡麵廂房裡。”店裡熱情地招呼道,“女士請這邊來,我帶您過去。”
“好的,麻煩了。”任苒跟著店員往裡走去。
走到一間廂房外麵,店員輕輕地敲了敲門:“姚先生,有位女士找您。”
“請她進來吧。”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說道。
店員把門推開,回過臉來,對著任苒微笑道:“女士,裡麵請。”
“謝謝。”任苒點頭致意,隨即走了進去。
屋裡坐了一個穿著一位穿著灰色西裝的男士,看見任苒走了進來,站起來相迎道:“任律師?”
任苒伸出手去:“姚先生,你好,我是任苒。”
姚林伸出手來,與她輕輕握了握手,隨即放開,笑道:“任律師,先坐下喝會茶吧。”
任苒一頓,隨即點頭微笑:“好。”
姚林端起茶壺,為任苒斟茶:“任律師,你今天約我,是有什麼還不清楚嗎?”
任苒說道:“姚先生,關於你和馬婧女士離婚一事……”說到這裡,她注意到姚林正在斟茶的水微微頓了一下。她接著說道,“我想跟您談一下有些細節上的問題。”
姚林放下茶壺,抬起頭來望著任苒,頓了一下,問道:“任律師,你今天是哭過嗎?”
任苒一愣:“你看出來了?”
姚林笑了笑,說道:“你眼睛有點腫。”
任苒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雙手,隨即神色一黯,說道:“我有個朋友出事了。我剛剛才從她家裡趕過來。”
“哦?”姚林一臉關心地問道,“事情嚴重嗎?”
任苒咬了咬嘴唇,說道:“她,去天堂了。”
姚林一驚,隨即說道:“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事。”任苒勉強笑了笑,“姚先生,我們還是談談你和馬女士的事情吧。”
“早知道出了這麼大的事,我就不堅持跟你今天見麵了。”姚林似乎有些內疚。
任苒扯了張紙巾,擦了擦眼角,說道:“沒事的。工作與生活是要分開的。”
“那好。任律師,你想談哪方麵的細節?”姚林雙問道。
任苒平複了一下情緒,說道:“我看了資料,姚先生你與馬女士之間似乎對於財產並與爭議,主要爭議在於你們女兒姚奕蘭的撫養權方麵。”
“嗯。”姚林點了點頭,“財產我並不在意,沒了可以再掙。但女兒,我隻有一個,我不想跟我的女兒分開。”
任苒頓了頓,說道:“但是姚先生,恕我直言,在與姚女士的撫養權爭奪中,你並不占優勢。”
姚林沉默著沒說話。
任苒繼續說道:“你也是清楚的,你女兒出生後,一直是馬女士和她母親在照顧,孩子也習慣了跟她們在一起。如果孩子由你撫養,就很少能見到母親和外婆,她可能會有一個很長的適應時間。而且孩子這麼小,又是女孩子,法官也會第一時間考慮讓母親來撫養的。”
“那……”姚林猶豫著,“我就沒有一點希望了?”
“也不是沒有希望,”任苒說道,“你現在的優勢在經濟基礎方麵,因為馬女士現在沒有工作,但是她隨時可以找一份工作改變這種狀態。而且,你也會給孩子撫養費的,所以,優勢並不大。不過,如果法官覺得馬女士有不適合撫養孩子的情況,就會把孩子判給你撫養了。”
“什麼是不適合撫養孩子的情況?”姚林問道。
任苒頓了頓,說道:“嗯,比如她的性格有缺陷,或者人品方麵存在什麼問題。”
姚林直接說道:“我覺得她的性格和人品沒什麼問題。”
任苒又問道:“那她有沒有曾經對著孩子大叫大喊,或者打罵過孩子?這些,我們都可以做文章。”
姚林的眉頭皺了起來:“任律師,我想要堂堂正正地得到孩子的撫養權,而不是搞這種歪門斜道!”
歪門斜道?任苒驚了。
“姚先生,這不是什麼歪門斜道啊,這隻是一些訴訟技巧!”任苒有些急了,臉有點紅。
意識到自己的話說重了,姚林聲音緩了下來:“任律師,我沒有彆的意思。馬婧畢竟是我孩子的母親,我們也畢竟相愛過,雖然現在要離婚了,我也不想把臉撕得太難看,我更不想有任何詆毀中傷她的行為,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聽到姚林這番話,任苒愣了愣。她又問道:“姚先生,恕我冒昧的問一下,你和馬女士之間,是誰提出的離婚?”
姚林苦笑一聲:“是她。”
“那……我可以問問什麼原因嗎?”
姚林歎了一口氣,說道:“我工作太忙了,在家陪她們母女的時間少了,而且我工作中經常要接觸一些年輕漂亮的女模特,她就開始疑神疑鬼,經常找我鬨,我受不了,跟她吵了起來,她就堅決要離婚。其實,我們談戀愛的時候,她挺自信也挺有自己想法的,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會變成這樣。”說到這裡,姚林搖了搖頭。
“這樣啊。”任苒想了想,又說道,“姚先生,如果我們不適當使用一些訴訟技巧,有可能會得不到你女兒的撫養權。”
姚林猶豫了一下,說道:“我是很想要我女兒的撫養權,但是,我的底線是不能傷害她們母女。如果實在爭不到,我也不會強求。我會給我女兒多些撫養費,在我老婆……在馬婧找到工作前,我也可以像以前一樣,足額給家用,不會讓她們的生活質量降低了。”
“明白了。”任苒點了點頭。
姚林是個好男人。而且看得出來,他對馬婧還有感情,如果他們走到離婚這一步,隻是因為一些缺乏溝通的小事,那真的太可惜了。任苒決定找機會,再跟馬婧談一談,看有沒有什麼轉機。
任苒找姚林要了馬婧的手機號,從清韻茶室出來,就給馬婧打了電話。不過,馬婧正巧帶著女兒在外麵旅遊散心,要過兩天才回來,任苒便約了她回來後見麵。
高一蓉雖然叫任苒不用再過去幫忙,但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任苒又是唐弦最好的朋友,她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不聞不問。第二天下了班,任苒又去了唐弦家。
唐弦的哥哥唐弢也帶著妻兒趕了回來,還有一些親戚,坐了滿滿的一屋,臉上全都是悲戚難過之色。唐弦走的這麼年輕,家人朋友都接受不了,因此,屋裡的氣氛異常沉重。
任苒跟大家打了招呼,便直接去了唐弦的房間陪高一蓉。
看見任苒來了,高一蓉拉著她的手,啞聲說道:“小苒,不是叫你不用過來嗎?家裡有人幫忙,你工作也忙,怕耽擱了你。”
任苒搖了搖頭,說道:“不耽擱的。我工作做完了,下班才過來的。”
“好孩子。”高一蓉拍了拍她的手。
這時,唐弢抱著一個箱子進了屋來,說道:“媽,妹妹的快遞,剛剛送來的。”
高一蓉愣了愣,問道:“她買了什麼東西呀?”
唐弢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
“打開來看看吧。”高一蓉說道。
“好。”唐弢拿了把裁紙刀,把封口膠帶劃開,把箱子打開。
箱子裡麵全是狗罐頭、營養膏、玩具等寵物用品。
“妹妹買這些做什麼?”唐弢一臉不解。
“對啊,家裡又沒狗,她買這些東西有什麼用?”高一蓉也不知道原因。
任苒卻猜到了。這應該是唐弦為小撿買的東西。
“阿姨,弢哥,”任苒對著他們說道,“這些東西應該是唐弦為小撿買的東西。”
“小撿?”高一蓉更不明白了,“小撿是誰?沒聽她說過呢!”
任苒忙解釋道:“小撿是前幾天唐弦在路上救的一隻流浪小狗,當時它在馬路上被車把腿撞斷了,我們把它帶到醫院進行了治療,醫藥費還是唐弦出的。不過,她工作忙,怕照顧不了小撿,就交給了我師兄。現在是我師兄在照顧。”
“這樣啊。”高一蓉歎了一口氣,說道,“連小狗都有人救,可我的女兒卻沒人救。”說著,她又哭了起來。
任苒和唐弢勸了半天,才把她勸住。
“小苒啊,”高一蓉抹了抹眼淚,指著那一箱寵物用品,說道,“這些,都是弦兒對那小狗的心意,你替她送給那小狗吧。”
“好。”任苒點了點頭,“我一會兒就送過去。”
任苒抱著箱子從唐家出來,在公交車站等車的時候,給顧文舟打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好一陣,顧文舟才接了起來。
“師妹,什麼事?”顧文舟說話的聲音有點低。
“師兄,你在哪裡啊?”任苒問道。
“我前天下午就來了南源出差,現在正在跟一個報道。”顧文舟說道,“師妹,你找我有事嗎?”
“唐弦給小撿買了些寵物用品,我剛從唐家拿出來,原來想直接抱到你家去呢。既然你不在,那等你回來再說吧。”
“不用等我回來,你直接送我家吧,我媽在家。”顧文舟說道,“我現在還說不清楚什麼時候回來。”
“好。”任苒應道,“師兄,你一會兒把你家的具體地址和阿姨的電話發給我一下,我這就過去。”
“行,我一會兒微信發給你。”
“那好,回頭見。”說著,任苒就要掛電話。
“師妹!”顧文舟叫住她。
“師兄,還有事嗎?”任苒回道。
“唐弦的事,我聽說了。”顧文舟的聲音有些低沉,“你也彆太難過了。”
“謝謝師兄關心。”任苒澀笑一聲,“對了,公交車來了,不說了,我先去搭車了。”她不想再說這些傷心的事。
“好,回來再談。”顧文舟掛了手機。
任苒握著手機,呆站著。直到公交車來了,停在她的麵前,她才回過神來,抱著紙箱上了車。
作者有話要說:之前不是有妹紙問為什麼要寫撿狗這一段嗎?這不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