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北城不耐的皺眉:“孤沒同你說話。”
長得醜還是彆開口了。
“明日就搬府,哦,你的府邸還沒那麼快修葺好,便去卓烽那裡住上一段時間。”
江澈砰的磕了一個響頭:“謝殿下。”
江灃僵住,愣了片刻也重重磕了個頭:“殿下,此乃微臣家事,還請殿下收回成命。”
雖然這話會得罪太子,可是他怎麼能讓江澈搬府,驃騎大將軍,那可是從一品的官位,一旦另立府邸,那可就跟他沒什麼關係了!
他絕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南慶律例,家有嫡親長輩,另立府邸是為不孝,請殿下收回成命。”
他不過一個六品小官,即便再不滿也不敢說犯上的話,隻得不停重複‘請太子殿下收回成命’。
然頭都快磕破了,卻見太子矜貴清傲的問宋嶠:“他說什麼。”
江灃:……
眾人:……
是風太大殿下沒聽清?可眼下無風,且他們都聽見了啊。
“回殿下,江大人說此乃江大人家事,且南慶律例,家有嫡親長輩,不得另立府邸,請殿下收回成命。”
宋嶠一板一眼,一字不漏的傳達江灃的意思。
他雖不明就理,但看得出來殿下是在為江大將軍出頭,眼下攔是攔不住了,還不如快點將此事解決了,趕緊將殿下帶回東宮。
賀北城哦了聲,緩緩道:“那你問問他,江澈當年是不是一身重傷從江府逃出來的。”
眾臣震驚,他們好像窺探到了什麼辛秘。
饒是宋嶠也驚的愣了片刻,而後看向江灃時,眼神微涼:“殿下問江大人,江大將軍當年是不是重傷從江府逃走的。”
江灃一驚,抹了把額上的汗,暗罵江澈竟什麼事都往外說。
“回殿下,此事另有隱情……”
“你再問他,江澈九歲逃出江府從軍時,是不是與江家斷絕了關係,且身無分文,差點死在路上。”
賀北城似是根本沒聽到江灃在說什麼,一個眼神都未給他。
而此時,在場所有人,都臉色一變。
九歲離府,斷絕關係。
江澈無論如何也是江府嫡長子,當初怎麼會落的那般下場?
顯然,這裡頭不止有隱情這般簡單。
宋嶠麵無表情的重複著賀北城的話:“殿下問江大人,江大將軍九歲逃離江府從軍時,是不是與江大人斷絕了關係,且身無分文,差點死在路上。”
九歲重傷逃離從軍,身無分文,那可還是個孩子,這些人倒狠的下心!
江灃渾身冒著冷汗,他怎麼知道這東西竟然真的闖出了名堂!
此次回來,他以為他不會再計較此事,卻沒想到竟跟他來了這一出!
“殿下,當年澈兒一身反骨,微臣隻是略懲小戒,並不知曉……”
“你再問他,江澈的母親是怎麼死的。”
賀北城皺著眉又添了句:”讓他彆說話!”
醜就算了,說的話也難聽。
眾人聽得這句便低下了頭,下意識離江灃遠了些,沾染上了人命,可就不是小事了。
江灃雙腿一軟,整個人快要趴在地上。
宋嶠語氣愈發冷冽:“殿下問你,江大將軍的母親是怎麼死的,還有,殿下不想聽你說話。”
連江大人都省了。
“他答不出來,臧山,你告訴他。”賀北城將手攏在袖子裡,身體因酒力微微偏了重心,半靠在宋嶠身上,整個人顯得有些疲懶。
臧山領命:“是。”
在行軍途中,他便快馬加鞭去了安平縣,又悄無聲息率先回到京城。
目的便是調查此事。
“當年羅夫人身懷六甲,臨盆之際穩婆與大夫卻被攔在了路上,導致羅夫人胎死腹中,一屍兩命。”
“江大將軍親眼所見,是江府柳姨娘攔住了穩婆與大夫,隻是江大將軍當時隻是一個九歲的孩子,胳膊擰不過大腿,哪怕是親眼所見,他的生父依然不肯信他,羅夫人下葬後,柳姨娘便想斬草除根,是以,尋了個偷竊的罪名,對江大將軍下了死手。”
“彼時,江大人剛任職安平縣九品縣令,而柳氏恰是安平縣首富,羅夫人出身書香世家,但當時家道已沒落,是以,江大人在嫡長子與柳氏之間選擇了柳氏,對此事不聞不問,放任柳氏殘害自己的嫡長子!”
“江大將軍彼時才九歲,拖著一身傷在家中老管家的幫助下逃出江府,且在江府大門上留下了斷絕父子關係的血書。”
“之後,江大人便對外宣稱嫡長子德行不端,回了羅家,權當沒有了這個兒子!”
“而後江大人在進京述職前,無意中得知江大將軍從了軍,且已是一個小統領,是以,便多了一個心思,任職京官後,便對外宣稱有一個嫡長子江澈從了軍。”
“再後來江大將軍的名字愈發響亮,成了殿下的左膀右臂,隨著殿下征戰北周,江大人便恨不得讓京城所有人都知曉,江澈是江大人的嫡長子!”
說到這裡,後麵的事眾所周知,無須再多言。
臧山在外是隨了主子的冰冷如霜,多年前的真相叫他說來,更顯蒼涼淒楚。
眾人不約而同倒吸了一口涼氣,難怪不得,他們都知江澈是江灃的嫡長子,卻從未見過。
原來,背後竟還有此駭人聽聞的緣由。
同時,也對江灃嗤之以鼻。
當年對自己九歲的兒子不聞不問,恨不得其死在外麵,如今少年一身軍功,榮華而歸,倒想著去攀附了。
真真是可笑。
江灃此時整個人已癱軟在地,心裡滿是絕望,這件事他已在安平縣封了口,怎麼還會被翻出來!
賀北城眼裡已有倦意,不耐的瞥了宋嶠一眼:“快點處理!”
宋嶠:……
不是殿下來為江大將軍做主的麼,怎麼變成他來處理了?
宋嶠看了眼江灃,頓時悟了。
殿下是嫌棄人長得醜,不願多言。
宋嶠是太子的心腹,揣摩主子心思這事向來十拿九穩。
他清了清嗓子道:“柳姨娘害死江大將軍母親羅氏在先,又對江大將軍趕儘殺絕在後,此事已然不是家事,宋某明日便替江大將軍寫狀紙送入京兆尹。”
江灃此時已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京官後院出了這般大的醜事,且還鬨到了京兆尹,他的烏紗帽定然不保。
如今,隻有向江澈認錯,讓他念在父子情分上放他一馬,礙於孝道,或有一線生機。
隻是還不等他去向江澈認錯,便聽太子道:“江澈的命是孤救的,他的人自然也是孤的,若誰對此事有異議,儘可來尋孤。”
江灃一滯,殿下這是要將江澈護的滴水不漏。
絕不會讓他沾上不孝二字。
“還有,他已無雙親長輩,婚事……便由孤代勞。”賀北城瞥了眼眾人徐徐道:“你們,誰想與江澈結親,來同孤議!”
“若誰再用些不入流的手段,孤絕不輕饒!”
賀北城的目光停在王玄身上,意有所指。
王玄當即嚇得砰的一聲跪下,不打自招。
然太子根本沒有看他一眼,而是伸手指了指卓烽:“卓烽家裡隻有一位老太太,以免老人家被人蒙騙,卓烽的婚事亦由孤做主。”
眾人大駭,此時哪還能不明白太子是在護短,當即跪下齊齊道:“尊令。”
而一旁剛至的太傅,卻拱手勸道:“殿下政務繁忙,豈能為此事分心。”
賀北城轉身頷首:“老師。”
眾臣期望的看向太傅,這事若由太子做主,他們誰還敢求。
光想想要去與太子提親,就覺得不可思議。
然太傅還沒開口,便聽賀北城繼續道:“孤不是有個側妃麼,你們與孤的側妃議。”
太傅一頓,後退一步閉了嘴。
眾臣先是一愣,而後又稍微舒了口氣,聽聞側妃隻是個小姑娘,想來應是好說話的。
然,就在此時,見太子揣著手低喃一句:“長得醜的就彆來了。”
眾臣:……
他們是被殿下嫌棄了?
宋嶠臧山對視一眼,同時轉身對太傅一拜:“太傅大人,殿下醉了酒,奴才先帶殿下回東宮。”
太傅麵色不變,微微頷首。
“免得嚇人。”太子又接了句。
宋嶠心一橫,給臧山使了個眼色,臧山上前一把將太子抱起,飛快前往東宮。
眾臣一陣淩亂。
而後不知誰輕聲道了句:“傳言果然不虛,太子殿下的確愛美人。”
眾臣默不作聲的起身陸續離宮,對太子醉酒後的反常一個字也不敢提。
提了也沒人信,誰特麼會信矜貴清冷的太子殿下喝醉了,會那麼……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