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嬌嬌一行人回到長風寨時, 銀川杏青已經收拾好行囊,因白玉縣諸事已步入正軌,陸渟便也隨行前來恭送太子。
對這位年輕的功臣, 太子很有耐心,不吝讚賞。
除了眼神幾乎都落在唐嬌嬌身上外。
陸渟是個識趣的, 並沒有耽擱太子太多時間, 君臣幾番寒暄後便恭敬的告了退,其餘人也都極有眼力勁兒的各自找了理由離開。
久彆勝新婚,時隔月餘再見, 小夫妻自有千言萬語要溫存。
“嬌嬌, 過來。”
待所有人退下, 賀北城朝唐嬌嬌伸手,濃濃的情意自眼裡傾瀉而出,灼的唐嬌嬌心底滾燙。
她上前將手放在太子的手心, 半蹲著將下巴擱在他的腿上, 軟軟喚了聲。
“夫君。”
自兩人叢林重逢後, 這還是第一次分開如此久, 所有的思念與擔憂在這一刻,都化為萬千情意與默契。
“傷口可還疼?”
唐嬌嬌搖頭:“都好了。”
新陽一戰結束後,唐嬌嬌等人留在白玉縣善後養傷,而臧山則在第二日就回了長風寨, 那場一萬餘人的車輪戰已如實向太子稟報。
好在幾人雖耗損過度,卻都並未受什麼重傷,最多也就是幾處皮外傷, 在白玉縣養了些時日已經大好。
“夫君可好?”
“無礙, 大師兄來的很及時。”
唐嬌嬌每每想起大師兄信上所說, 都覺有些後怕:“夫君以後身邊定要留人才行。”
隻可惜, 她未能親手殺了李清瀅。
“日後,我便時時刻刻都陪在夫君身邊。”
賀北城斂下眼底的憂色,揉了揉她的腦袋,莞爾:“好。”
妱妱早幾日便來信同他說了安魂一事,他想了數日都未有萬全之策。
唐嬌嬌對安魂並不完全知情,但那日醒來後她從身邊人的神情已大約猜到了些,加上這些日子沉睡的時間越來越久,有好幾次她都見賀北妱偷偷抹淚,那時她心裡便明白,她的身體恐怕堅持不了太久了。
她曾一直想問師父,安魂的極限是多久,亦或是可有能解之法,可現在她不想知道了。
若能解,他們何至於瞞著她。
且看賀北城這樣子,應該也已經知道了。
唐嬌嬌趴在賀北城腿上,微微闔上眼。
她突然很害怕。
不是害怕死,是害怕離開愛她的人,和她愛的人。
“夫君的腿如何了。”
提及此,太子似乎有些許無奈,無聲歎了口氣。
“已能正常行走,但大師兄不讓。”
說什麼剛恢複得好生將養,能不走便不走,實在有輪椅到不了的地方他背就是。
嗬,他堂堂儲君,豈能那般丟人。
唐嬌嬌聞言一樂:“大師兄待夫君真好。”
太子不置可否,眉眼處卻更為柔和。
“我們何時出發。”
“一個時辰後。”
太子道:“卓烽發的是最緊急的信號,京城眼下的情形應當不容樂觀。”
唐嬌嬌皺了皺眉:“許是秦無隱刺殺失敗的消息傳至京城,二皇子坐不住了。”
“可京城有城防司,錦衣衛,宮中還有禁軍,卓將軍也在,按理說出不了大問題才對。”
賀北城搖頭:“具體情況還未可知。”
京城至永安路途遙遠,飛鴿傳書也需十日,眼下除了卓烽發出的特殊求救信號,其他的他們一無所知。
一個時辰後,太子一行人自長風寨出發,輕車從簡趕往京城。
陸渟送至山腳下。
太子囑咐幾句後便進了馬車,公主掀開車簾遙遙頷首,算是道彆。
陸渟重重拜下,自此一彆,所有的繾綣漣漪,都將如曇花一現,固然美好,卻終將散去,再不複還。
馬蹄聲止,陸渟才緩緩起身。
太子許諾內亂平息,便賜他京官,可他應該是沒有命去了。
他的命,在那封血書起了效用的那一刻,就已經不屬於他自己了。
“陸大人很不舍。”
陸渟一怔,唇角泛起一絲苦笑,還真是想什麼來什麼。
他回身看向來人,那人依舊如初見一般,一身玄衣,黑狐遮麵,烏發用一根紅絲帶束起,在風中輕揚,雌雄難辨。
“黑狐大俠。”
陸渟垂眸,抱拳拜下。
他不知他姓名,亦不知他身份,連名字都隻被告知為黑狐。
一個假的不能再假的名字。
“看陸大人這樣子,是舍不得誰呢,莫非,是公主殿下?”
陸渟臉色一凝:“大俠莫要胡說。”
黑狐不甚在意的一笑,折身往永安城的方向走去。
陸渟看著那道肆意的背影,猶豫片刻後疾步追上,攔在他的麵前掀袍跪下。
“多謝黑狐大俠此番相助,才讓白玉縣逃過一劫。”
陸渟是在回京路上遇到的黑狐。
他被人追殺時,黑狐仿若是從天而降落在他的麵前,之後便一路護送他回到白玉縣,在他被抓後,他又似憑空而降出現在地牢,問他是否需要救他出去。
他雖不知這人到底有何目的,但那時已處絕境,他便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求他送血書至京城。
黑狐很乾脆的答應了,但條件是事成之後,他的命便是他的。
陸渟當時毫不猶豫的點了頭,他本就是將死之人,能用他這半條命給一城百姓換一個希望,太值得了。
如今一切已安平,他該兌現承諾了。
“還請黑狐大俠多給在下幾日時間,白玉縣剛恢複生機,若在下此時消失,怕會再生波瀾。”
白玉縣經不起折騰了。
黑狐居高臨下的看著陸渟,好半晌才皺眉:“你覺得,我是來要你命的?”
陸渟一怔,茫然抬頭:“事已成,在下應該兌現承諾。”
“嘁。”
黑狐輕哧一聲,繞開陸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