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便一說,一會我活著見到你的時候,你可以考慮一下接受我的告——】
最後一個單詞隻敲到一半,‘fes’,不過他們已經自行腦補出了後半部分,fession,懺悔、供詞、告白……究竟是哪種意思,隻有一部分聽眾了然於心,但此刻顯然不是考慮這種事情的時候。
隨著震耳的槍聲,屏幕的畫麵因為迅速的移動而模糊成色塊。
那聲巨響後,降穀零的大腦就陷入了嗡鳴之中,其他的一切聲音都離他而去,與聽覺同時失去的,還有視覺。
他仿佛又回到那個下午,各個設備的冷色燈被灰塵遍布的大樓替代,黑發少年站在窗外射進來的陽光中,溫暖的色調,代表的卻是極端的危險和冷冰冰的死亡。
血花綻開在胸膛。
手指間濕滑溫熱的觸感,懷中一點點冷掉的屍體……
“零!”伊達航按住他的肩膀,卻沒想到隻是輕輕施力就讓對方險些歪到椅子下麵,他及時抓住了降穀零的手臂,後者近乎停滯的呼吸卻因此恢複,金發青年發出了顫抖的吸氣聲,伊達航呆了一下,“你怎麼……”
“PTSD……?”鬆田陣平深深擰起眉,他起身走到降穀零身後,掰過對方腦袋強迫他看向屏幕,“已經解決了,沒事了,你自己看,他都沒受傷。”
他都不知道降穀零還有這個毛病,對方也沒跟他們提過隻言片語……嘖。
畫麵顯示出犯人被壓在地上的後腦勺,有瀧昭很快打暈了他,從他手裡拿過耳麥,鬆田陣平不在麥前,伊達航替他開口道:“有瀧君,麻煩你說點……”
說點什麼?
他有些卡殼,不知道降穀零PTSD的來源,他們也就不知道從哪裡對症下藥。
“……說一下情況吧。”
【“我剛才把攝像機弄壞了嗎?抱歉。犯人我已經製服了,你們可以叫人過來逮捕這家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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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人情緒不穩,射的本來就歪了,第一槍被有瀧昭躲了過去,但是已經開槍的犯人再開第二槍就容易多了,對方即將扣下扳機的前一秒,響起了由擴音器播放的音頻聲音,玲奈叫他‘藏吾’。
一瞬間怔愣後,他看到玲奈哀慟的神情,還有她悲傷的聲音:“還要再殺死我一次嗎,藏吾?”
本就不穩定的情緒崩潰就在一瞬間,槍因為手指的鬆力脫手,他怔怔望著‘玲奈’,直到對方閃電般來到近前,踢開手.槍,如同展露獠牙的猛獸一般,淩厲的攻擊接踵而至。
被重重一拳擊倒的犯人從先前的狀態中回神,理智重新上線,他暗中蟄伏,等有瀧昭上前,來到足夠近的距離的瞬間從死角出手,鋒利的匕首卻隻擦過了腰側。
及時躲閃開這捅腎一擊的有瀧昭很快製服了犯人,他無聲咋了下舌,覺得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本來以為能無傷通關呢,結果到最後了又來這麼一出。
還好他一直警醒著,不然一會怕是要ICU見了。
以攝像頭的角度應該是沒看到什麼的,有瀧昭也就沒特意交代腰上的小傷,他從犯人手裡拿回耳麥,還沒說什麼就聽到了伊達航的聲音:“有瀧君,麻煩你說點……說一下情況吧。”
“我剛才把攝像機弄壞了嗎?抱歉。”但是對方這麼及時出聲,像是看到了他拿到耳麥一樣,從聲音判斷出來的?
“犯人我已經製服了,你們可以叫人過來逮捕這家夥了。”他攏了下有些亂掉的長發,輕輕吐出一口氣。
嘛,總體來說還是很成功的。
月亮又隱沒在雲層之下,昏暗光線中,前來交接的警員沒注意到他腰側暈開的血,有瀧昭知道這隻是小傷,但是未免一會應對降穀零不讚同的眼神,他還是順便要了一卷繃帶給自己纏上,這才邁著輕快的步伐離開這裡。
話說死裡逃生這種情況,一會見到人的時候,他是不是可以在降穀零臉上親一下?
很符合故事裡的情節。
麵包車停在巷口,在他出來的時候就打開了車門,有瀧昭走到近前,抬腳上去之前一個人影先一步出來,眼前一花就被抱了滿懷,熟悉的味道將他層層圍繞,對方的大半重量壓過來,有瀧昭後退了半步才穩住。
他稍微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反應過來——降穀零現在拿的大概是‘在危機關頭看清自己心意,並決定直麵它’的劇本?或者彆的什麼。
反正也大差不差。有瀧昭環住降穀零的腰背,下巴墊在肩膀上,眼睛彎成月牙,此時的臉做起這個表情來著實有點含糖量超標,他的耳麥還連著頻道,有瀧昭也沒有要特意關掉的意思,就這樣開口:“降穀先生決定接受我的告白了嗎?”
這次是日語,不存在語義誤差,同在頻道裡的眾人都是虎軀一震,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少年的聲音輕快雀躍,“你也喜歡我,對吧?”
降穀零簡直要服了這家夥,PTSD發作的後遺症令他還有些脫力,他覺得自己用上了幾乎要把骨頭勒斷的力氣,但實際隻是一個正常的擁抱而已,而當他陷入閃回中,一遍遍重溫那個下午,有瀧昭還在思考他們的劇本。
他竟然還有閒心去構思劇本,在手無寸鐵對上一個拿著警用手.槍和七發子彈的罪犯的時候。
降穀零會推薦有瀧昭來做這次的‘誘餌’,其實也是為了進行脫敏治療,他知道他的PTSD不如表現出來的那麼良好,創傷性再體驗症狀在有瀧昭回來後有所好轉,但是警覺性增高的症狀反而在不斷惡化。
具體表現為他對有瀧昭的保護過於周密,他必須確保對方就在視線可及的範圍才能安心,上課分開的那段時間,他的焦慮情緒往往會不自覺加重,直到再次見到對方為止。
但是降穀零自控能力太強,隱藏情緒已經成了本能,所以就連他的心理醫生都沒發現這點,甚至因為他不再堅持秋澤曜的存在,還認為他的狀況有所好轉,感到非常欣慰。
這樣下去顯然不太好,於是他逼迫自己放開保護圈,不斷對自己強調有瀧昭很安全,剛好這個案子出現了,他認為可以利用這次行動向自己證明‘有瀧昭不需要過度保護,他不會那麼容易遇到危險’這點,但是就結果看來,似乎隻起了反效果,即使對方圓滿解決了一切。
是他把對方推入危險的境地之中,從犯人拔出槍後,這樣的自我責問就沒有停歇過,與此同時增長的似乎還有控製欲,‘絕對不能再讓他陷入危險的境地’——所以一切都要在掌握之中才行,對方的一舉一動都要在他的控製之下。
如果可以把對方關在絕對安全的地方……隻有他一個人知道、外人和危險都無法到達,他會提供任何的一切,除了自由。這樣的陰暗想法一直都有,不過距離付諸行動還隔著一個理智的距離。
降穀零低聲說:“……你贏了。”
不知道指的是和犯人的戰鬥還是彆的什麼。
有瀧昭笑眯眯問:“我贏得降穀先生的心了嗎?”
嘶。
麵包車裡唯一不知情的白鳥任三郎短暫失去了表情管理能力,他傻瓜一樣張了張嘴,指著下麵那兩個人看向其他三人。
伊達航和高木稍微淡定一點,雖然吃驚於兩人可能是雙箭頭這點,不過釋然得也很快。
患難見真情……差不多就是這個道理吧?
最淡定的鬆田陣平嗤笑一聲,像是在嘲笑不久之前斬釘截鐵說著‘不會接受’的降穀零。
“……你受傷了?”降穀零眸光幽暗,黑沉沉的像風暴前的天空,但當他退開,臉暴露在有瀧昭目光下時,就再看不出之前的一點暗色,他眉頭蹙起,盯著對方腰間纏繞的繃帶。
“就是被刮了一下。”有瀧昭解開繃帶,把上衣掀起來給他看已經止血的傷口,開了個玩笑,“再晚一點就愈合了。”
他放下衣擺,咳嗽一聲,矜持地詢問:“我能親你一口嗎?”
不是、不光是直球怪,而且還這麼主動的!?
已經接受了之前設定的眾人再次瞳孔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