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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奧爾話音落下, 嚷嚷的人們都閉住了嘴,但奧爾很意外,因為從他們的臉上, 奧爾隻看到了愕然和茫然, 沒有任何一個人露出恐懼或心虛來。
——奧爾之前懷疑這些人是集體拿了好處, 現在看來,他想錯了?
隻有家具店的老板梗著脖子:“您怎麼證明有警察在大叫?畢竟這就是沒聲音。”
他的話讓其他人立刻遠離了他三步——人該有多蠢, 才會和警察講這個?
這時候兩個警官從教堂裡跑了出來, 其中一個衝過來向奧爾他們敬禮:“我一直在叫喊,從沒停下!”
“您做得很好,先生。”奧爾對他笑了笑,再次看向眾人, “先生們,你們因為偽證罪被逮捕了。”
早就等在周圍的索帕港警察們立刻撲了上去!
“不!等等!”“我們那天真的聽見了喊叫聲!”“我們是無辜的!”“再喊一次吧!這次我們一定能聽見!”
“……”奧爾抬手, 警察們鬆開了眾人(其實他們已經都被銬上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這些人應該不會繼續保持沉默了,畢竟誰也不想遭受牢獄之災。
讓奧爾意外的是,最先開口的,竟然是一直置身事外哈氣連天的咖啡店老板:“我看見了您的烏鴉, 所以, 您是揭露了榮光教會的蒙代爾警官嗎?”
“是我。”
萎靡的咖啡店老板立刻振作了起來, 他笑著伸出手……又把手縮回去了, 用自己臟兮兮的圍裙拚命擦了擦手, 才又把手伸出來:“感謝您, 蒙代爾警官, 我的哥哥在前年已經陷入了榮光教會的騙局, 多謝了您才讓他清醒了過來, 並且及時救出我的侄子和侄女,我們全家都真誠地感激您。”
“謝謝。”雙方握了握手,奧爾對這些彩虹屁不以為意,他更想要證詞。
“三天前的下午,可能是兩點到四點之間吧?”咖啡店老板回應了他的要求。
被銬著的家具店老板多加了一句:“是兩點半,正好兩點一刻時,有人來我的店裡取他定的家具,那客人有一塊漂亮的銀懷表。他檢查了一會兒訂貨,又看了看我店裡的其它商品,就打開了懷表。表盤彈開時,發出‘叮’的一聲響,那可真的是好聽極了。我湊在旁邊時看了時間,白色的底子,黑色的指針,真是再明白不過了。
我記得很清楚,當時表盤上的時間就是兩點半。那懷表又發出‘叮!’的一聲,被合上了,接著就有慘叫聲傳來了。”
——雖然時機不太對,但奧爾還是因為家具店老板的描述淺笑了一下,因為他也有一塊漂亮懷表,還是金的,表盤上有狗爪印的。他隨身帶著這塊懷表,隻是很少拿出來使用。
“對對對!那慘叫聲可是可怕極了,還有人喊著‘謀殺!謀殺!’我們可都嚇壞了。”另外一位不知道是啥店鋪的老板也嚷嚷了起來。
“接著我店裡的客人就朝教堂跑去了,我沒想去的,但是……客人還沒付錢呢。”另外一個同不知道屬於什麼店鋪的夥計說,“我當然不是擔心那位客人會賴賬,但是……”
家具店老板被打斷了:“我店裡也有客人跑過去,也是還沒付錢呢。”
“我看見很多人都跑進去了,我也就跟著跑進去了。”
“那天……這條街上很熱鬨?”奧爾看向咖啡店老板。
“對,那天確實很熱鬨,我的店裡也有客人,不過我這是先付錢再上菜的,所以他跑了,我無所謂。”
“那些客人呢?”奧爾看向豪特瑪黎。
“當時對他們進行了問詢,記錄了地址,就放他們離開了。”豪特瑪黎懊惱地回答,“不過那些問詢都很一致,都是他們正買東西時聽見了呼喊,一跑進去就
看見了車夫的懷裡抱著馬爾特先生。”
“呃……”咖啡店老板不太確定地抬胳膊。
“請說,先生。”
“我不知道這對您有沒有用,但我店裡的那位先生,應該是一位醫生,他帶著一個醫生常用的手提包。而且我給他端咖啡的時候看見他打開了手提包,正在清點裡邊的物品。他看起來專注於喝咖啡,但能那麼專注喝我的咖啡的人,我是第一次見到。”
奧爾也是第一次見到開餐飲店的店主,這麼“誇獎”自己手藝的。
“先生,您的名字……”
“肖恩,內森·肖恩。”
“肖恩先生,您想過換個地方開咖啡店嗎?”
“啊?”
“您對我說的這些話,很可能對您和您的家人構成威脅,我可以為您提供一間店鋪,不可能和現在這間店鋪一模一樣,但客人一定比現在更多。呃,當然,我覺得要留住客人,您得雇個廚子。”他看向突然瞪大了眼睛的其他人,“先生們,你們可以放心,你們沒有危險。”
“我願意離開這,蒙代爾警官。不過不用雇廚子,因為我的廚子就是我老婆,她做的鬆餅美味到能讓人把舌頭吞下去。隻是最近她去照顧她剛生了孩子的妹妹了。”
魚尾區的長溝街也需要一個早餐館了。
奧爾和兩位索帕港的警官說明了一下情況,他們倆就跟著咖啡店老板離開,幫他搬家去了,接下來眾人聚在一起開始研究案情。
豪特瑪黎略沉重地歎了口氣:“有醫生在,也就是說,凶手實際上沒想殺馬爾特?但是失手了?”他看著奧爾,其實最初他是能夠拍板放車夫離開的。但覺得這種與弱勢群體相關的案子,奧爾會很喜歡,所以才去找了他。
對,他去找奧爾完全是為了拿這個案子拍馬屁,向奧爾顯示自己在辦案時也是向著他的風格靠近的。然而實際上,這原來是這麼一條大魚。
“回去看教堂。”
任何教堂的主體都是一個禮堂,這裡的禮堂地上已經落了一層細灰,最前方是聖壇與太陽徽章,聖壇的右側是告解室。和藍星的告解室幾乎一樣,都是外表看上去如一個櫃子,神父與告解者分彆坐進左右,兩人隔著一道門板,在狹小的空間內由神父傾聽告解與懺悔。
幾乎是剛進入禮堂,達利安就走向了告解室,他打開了神父所在的右側門,血腥味瞬間撲麵而來,神父的座位上放著一堆衣服。達利安拿出最上麵的一件,打開後,黑色的披風瞬間展開,斑駁的血跡曆曆在目。
樣式相同的披風,告解室裡一共放了四件,每件披風都在不同位置上染有血跡。
豪特瑪黎張了張嘴巴,愧疚地垂下了頭顱:“我很抱歉,是我的錯誤。”
如果說前邊的各種問題還可以怪罪在狼人們或者普通警察的身上,這個就徹底是他的問題了,他作為負責人,沒有統籌好。
行凶者們把染血的披風放在了這,發出呼喊的人大概率也是其中的某個人,在那之後,他們隱藏進了人群裡,隨著大家一起離開。因為有看守現場的巡警在場,為防萬一,他們才沒有回來取回披風,否則連這點線索也不會留下。
錢德勒安慰地拍了拍豪特瑪黎的肩膀:“您已經做得很出色了,豪特瑪黎局長。這絕對是我遇見的最曲折的案子。呃,目前為止。”他看了看奧爾。
“我們都是一步步摸索著前行的,豪特瑪黎。”奧爾拍了拍他另外的肩膀,“我們來看這些衣服吧。我覺得它們應該能提供給我們一些線索。”
他們也正好是四個人,一人一件。
“這是外國貨。”錢德勒把他手裡的那件抖了抖,左右看了看,“飛利浦王國那邊時興的樣式,我們這邊的會把披風的上半截做長,不會多餘再做袖子。
而且,我們這邊的天氣潮濕,不會用棉布做裡子,高級的用皮革,差的也要用毛料。”
上下雙層的披風,上半身雙手能伸出來,這種樣式無論男女都很受歡迎,確實如錢德勒說的那樣,奧爾的幾套這樣的披風都是沒有袖子的,不過上半截夠長一直過了腰間可以把手臂蓋住,是沒有袖子的。
“從什麼地方能買到這種衣服?”
“這是工廠做出來的,不是裁縫做出來的,他們還剪掉了商標,或許可以去專賣進口服裝的店鋪問問。”
“一會讓奧丁把一件披風帶去總局?”
“當然沒問題。”
根據四件披風上的血跡,這四位衣服的原主人負責了不同的“工作”。右袖子右肩膀以及左袖口上血跡尤其多,但身上隻是下擺有些血跡,這該是用右手摟住了馬爾特的上半身,左手抓著馬爾特的胳膊或肩膀的“禁錮者”。
渾身上下都是血,袖子的手肘以下外邊很乾淨,但將袖子朝上朝上卷起後,衣服內卻看見了血跡的“行刑者”。
前半身沒有血跡,右袖子的後半截袖口有血跡,背後有少量噴濺血跡以及血手印的“背向者”——這件披風的下擺上還有明顯的泥土痕跡,顯然這衣服對於原主人來說太大了。
以及四個人裡,唯一一個在胸膛的幾點血上出現了擦拭痕跡,衣服下擺上有個血手印的“旁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