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水閥其實已經關了,這水管有點長,奧爾想把它掰彎了,然後……它斷了。
再不了解,奧爾也知道,正常的金屬管在受到大外力的時候,是會彎折的,要斷裂也是在來回掰了幾次之後,才會產生那種程度的金屬疲勞。
但這根管子,它是在彎曲到了一定程度後,直接斷了。甚至奧爾手裡的這半截,看不出來任何彎曲的弧度,它就是發出“嘭”的悶響,然後就斷了。
奧爾握著那半根罐子從洗手台下麵爬起來,把管子的斷麵給達利安和錢德勒看:“這管子……真的有銅嗎?”
管子的斷麵是參差的,沒有金屬被外力扭斷時出現的扭曲變形的痕跡。不過管子外層的塗料很漂亮,銀燦燦的。
奧爾舔了一下斷麵,反正他不怕這些:“是甜的。”他把這根管子交給了錢德勒,“等等,先彆走,伯爵的家庭醫生應該已經到了,我們可以問問他情況。”
卡洛菲斯伯爵的家庭醫生是一位戴著單片眼鏡的老先生,表麵看起來倒是很有風度,克拉羅斯在外邊介紹過了,這位老先生叫做查維特·夏普。
當一群高級警官走進房間,他立刻站了起來:“我抗議!警官先生!你們的法醫怎麼能因為在伯爵的腦袋裡沒有發現腦瘤,就指責我誤診?!
那些用粗暴手段擺弄屍體的巫醫,沒有任何資格質疑我!
伯爵在我的治療下,最近已經有了顯著的好轉,他們的發現隻能證明現在的伯爵是健康的,證明我的治療是卓有成效的!”
奧爾微笑著迎了上去:“尊敬的夏普醫生,我們當然不相信那些巫醫的診斷,我們請您來是因為另外一件事。聽說您的客戶裡,有很多先生女士的身上都出現了與伯爵相同的症狀?”
醫生皺眉看向奧爾,他在考慮某些事。
“怎麼?難道不是嗎?”奧爾繼續微笑,“或者我們可以去挨個拜訪您的病人,詢問他們,呃,當然,也可以讓警察等在您的家和診所外邊,與每一位先生或女士交談。”
醫生露出嫌惡地皺起眉:“好吧,確實,最近有很多先生女士都有了類似的症狀。但醫學可不是像你們警察這樣,隨便問兩句就能得出結論的雜耍,那是科學——雖然你們這些人甚至不知道‘科學’這個詞該怎麼拚。
即使有類似的症狀,但每一位病人的疾病也不一定是相同的。有人是腦瘤,有人不過是腸胃不適吃壞了肚子,還有人是X病。而且很多疾病是季節性的,還有傳染性的,所以……”
醫生嘟囔了半天什麼科學、什麼醫學,他嘴裡說出來的有些話,竟然還是對的。
“您知道您的部分病人換了水管嗎?”奧爾問。
“換水管?我知道,這件事是我提議的,他們過去的水管都是肮臟老舊的,新的水管可以為他們提供更安全潔淨的水質。”
“……病人們患病,或者病情加重,是在換水管前還是換水管後。”
“當然是在換水管前!在更換了水管後,他們的病情都有了明顯的減輕。”
奧爾有一種鼓掌的衝動,因為這個老家夥他竟然臉色不變,甚至還滿臉的耿直。
不想和他繼續演戲了,奧爾歪頭:“威廉,把那根管子再給我一會兒。”
手裡握住半截水管,奧爾把它在醫生的麵前晃了晃:“這是剛剛從伯爵家裡拆下來的水管,我剛剛舔了一下,有點甜。當然,這種劑量,對我這種健壯的年輕人來說,不算什麼。
現在,親愛的、令人尊敬的夏普醫生,您有兩個選擇,一、繼續說伯爵的腦瘤,那麼接下來,您和您的家人就會被封閉在隻有這種水管的房子裡,過上一年,也可能兩年?請原諒,我是個不懂科學的人,而您作為一個對醫學十分精通的醫生,剛剛確定了這種管子無害,我當然十分讚同您的想法!
而第二呢?就是告訴我們真相。
雖然您裝得像是個傻瓜,但我們都知道,您不是傻瓜,所以您聽得懂。”
“你們……”
“我們做不到?克拉羅斯,去把夏普醫生兩代以內的家人都拉來。並且查查看,他有沒有什麼情人,私生子,也都拉來。”
“是!先生!”
“等等!”夏普猛地站了起來,抬手叫住了克拉羅斯,他用懷疑又敬畏的眼神看著奧爾,試探地問,“您……您是那位嗎?”
奧爾:“???”
這家夥既不是血族,也不是狼人,這提問是什麼意思?
夏普突然單膝跪在了地上:“殿下,我、我並不知道那水管裡含有鉛,我真的不知道,是我的一個朋友向我介紹的。隻是安裝水管而已,況且換下舊水管,確實能讓人們獲得更安全的飲用水,這是一件好事啊,殿下。我沒有收多少錢,我真的隻是在做好事啊,殿下!”
奧爾撇嘴向後退,這家夥一開始想抓他的手,沒抓到,後來直接抱住了奧爾的腳,一邊哀求,一邊親吻他的靴子。
他是人證,奧爾需要他的客戶名單,需要知道他的朋友是誰,需要那些買水管的人的線索,所以他不能一腳把他踹死。
“鬆開。”他抖了一下腿。
“我什麼都不知道,殿下。”夏普把奧爾的腿放開了,向對著神像祈禱那樣,雙手十指交叉放在胸前,哀求地看著奧爾,“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被蒙騙了,我會把一切都告訴您的,殿下。”
“好。”奧爾硬邦邦地回答,後退了兩步,不等他命令,就有警官扔了一個本子和一支筆進來,“您是個聰明人,我想給您知道該寫什麼,來證明您的無辜。”
“當然!殿下,當然!”醫生連忙點頭。
一位狼人警官留下,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到門外的奧爾看著錢德勒:“威廉,看來他把我誤認成你了。”
他剛剛那樣命令克拉羅斯,引起了醫生的誤會。醫生可能不知道血族,但作為上層人士的醫生,他知道威廉王子喜歡扮成警察。而且他應該是認識克拉羅斯的,知道他是梧桐區的警察局長。
錢德勒高興地回答:“這可是個美好的誤會,感謝你代替我被抱住大腿。”
“管子還給你,要等裡邊的名單嗎?”
錢德勒接過管子:“不,現在這樣就好,你稍後拿到了名單,也不要立刻去通知他們。”
“我明白。”
對著奧爾比了個大拇指,錢德勒坐著一輛警車,前往王宮。
“威廉來了?這個時候?”國王還沒休息,但現在本該是她夜生活最開心的時間,“案子解決了?”
“殿下說他是為了其他事情來的,十分重要。另外,他帶著一根管子。”
“一根管子?他……吃天使藥吃壞了腦子?”國王的臉立刻拉長了,她以為威廉帶來的,是那種吸“煙”的長管。
“不,殿下看起來很正常,他帶來的是一根普通的水管,大概……這麼長。”
國王的臉恢複了正常長度,可是她的眼睛瞪大了:“水管?”
“是的,陛下。”
“哦,這可真有意思。”國王甚至笑了,“還沒有誰帶著水管來見我呢。”
她拍了拍坐在床邊的俊美侍從,侍從立刻起身為國王取來了睡衣的外套,國王站了起來,睡裙和睡衣的下擺在地毯上層疊在一起:“那個孩子不會拿無聊的事情來打擾我的。至少,他過去不會。”
片刻後,威廉在國王的書房受到了召見。國王披散著頭發,坐在書桌後:“是什麼重要的事情,我的兒子。”
“很抱歉打擾您,母親。卡洛菲斯伯爵雖然是死於謀殺,但在被謀殺之前,他已經中毒了。鉛中毒。”錢德勒向一側示意,仆人立刻雙手將水管奉上——半根水管也是一件凶器,麵見國王時不能讓他自己握在手裡,
“我懷疑,索德曼內有人正在販賣鉛超標的水管,而且是專門賣給貴族的。卡洛菲斯伯爵從根本上說,也是因它而死。”
後一句話其實不需要威廉加上,索德曼窮人的飲水還靠井水、河水,甚至汙水。用水管的,隻有有錢人。
“這些該死的奸商!”國王看了看那根水管,她和奧爾一樣,不知道含鉛的水管到底是什麼樣子,但知道銅管絕對不是這樣的。
卡洛菲斯那個臨死還想著玩的老色鬼死了沒什麼,她還能從中得到一筆不菲的錢財,她賺了。但假如彆的,她倚重的大臣也出了事,那可不是她樂意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