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木朝德突然大笑,將靠在身上半昏迷的端木朝華推給一旁的宮娥,大步上前,行至海岸邊沿,在緊護著的錦衣衛間看定撲騰在海中的受受,凜了眉目大笑,“小容你這一劍刺的好!你在朕的身後站了整整兩年,朕做夢都不會想到有一天你會向朕揮劍!”
他的聲音極大,在呼嘯的海風裡,沒頂的海水裡悶雷一樣捶在耳裡,讓受受瞬間沒了所有思緒,隔著那麼多人看他,他衣發獵獵的君臨天下,忽然讓受受想起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是這樣立在高處,笑著問他,你可願做朕的利劍?
他那時不過十二,剛剛出師下山,憑著一身武藝名聲鵲起,對這個繁華世界滿是憧憬,他不知道稱作朕的人是誰,他隻是問,那我有什麼好處?
端木朝德便笑,眉眼好看的緊,他說,這世間你想要什麼朕都可以給你。
什麼都可以給……受受嗆了滿肺腑的海水,鹹澀的讓人惡心,手臂上的傷口也疼的緊,忽然就哭了出來,他什麼也不要,隻想要喜歡一個人。
端木朝德立在海岸上,瞧著遠遠近近的船隻,霍然下令,“給朕鑿了所有的船隻,下鐵鉤網,便是封了整個海域也要擒下他!”眉目凜冽,毫不容情。
眾多的錦衣衛齊聲應是,翻身下了海。
一把攥緊了手中的扇子,阮氳廷也欲下海,端木朝德卻冷笑,“阮三公子還真是熱心腸,什麼都要插把手。”
阮氳廷揮了折扇笑道:“沒法子,熱心腸是家傳的,我打小就愛樂於助人。”
笑容一頓,又漸濃,端木朝德冷冷道:“阮氳廷,給朕滾一邊去,留著你的心思給你的好二姐吧。”
聖令已下,阮氳廷無可奈何的聳肩,折回小鳳身邊,卻在半道轉身突然揚手一扇子仍過來,“滾你媽的蛋!”
扇子直中端木朝德後腦勺,咣當有聲的力道,嚇的護在一旁的侍衛大驚。端木朝德怒不可遏的回頭,幾乎噴火的瞪他。
阮氳廷卻視若無睹,伸手指了原本護在端木朝德身後的一名錦衣衛,道:“你小子兒居然敢躲!瞧瞧闖禍了吧。”雙手一攤,無奈的道:“聖上這可與我無關,全是他的錯。”
那一臉迷惑的錦衣衛雙腿一軟,噗通跪了下來,連呼冤枉。
端木朝德氣的臉色發白。
阮氳廷卻什麼事也沒有的回到林廷川身旁,伸手接過昏迷的小鳳,觸指發現她的手心和額頭起了密密的汗水,極辛苦的掙紮著什麼。
輕歎了一口氣,阮氳廷扯袖提她擦了汗水,抬手一掌,徹底讓她昏了過去,自語道:“端木朝華那王八蛋相比早就料到了這一步,才會給你下藥……”
海岸極遠處,泊著一艘沒有帆的船,有人一襲白衣獵獵的立在船頭,瞧著遠處拚命朝反方向遊的受受,一點點蹙了眉頭,直至死緊。
船艙裡有人開口,“你不去救他嗎?”沒有回答,那人又道:“如果換做翠翠,我拚了命也會救她的。”
白衣人霍然回頭,隔著半開的簾子瞧著裡麵被捆綁著的人,那眉目是與他的主子分毫不差,“那又如何?不過是多人個人送死而已。”
是夜,初沉的黑。
有人在遠處哭泣,極小聲,斷斷續續的殘喘,珠子一般零零碎碎而來。她在迷霧之中看不真切是誰,卻又覺得熟悉,便忍不住好奇上前,穿過一層層霧氣,哭聲愈發的近,直至一點點瞧清趴在地上的人影。
那是誰?裹在漁網之中,鮮血淋漓,黑發遮了滿麵瞧不清眉目,一聲低過一聲的抽泣著。
小鳳想再上前,突然燭火一亮,照明了四周,落眼是鏽跡斑斑的刑具,叮叮當當的搖擺做一團。
有極精瘦的侏儒男立在那漁網中的人旁邊,木然抬手絞了牽扯漁網的木軸,將那人連著漁網吊起。
漁網勒近鮮血淋漓的血肉裡,擠出一格格血肉在漁網的格子間,那人疼的大喊,嘶啞了嗓子,“二小姐!二小姐救我!”猛然抬頭,露出黑發下的臉,血痕縱橫。
心肺突然被狠狠的剜了一刀,小鳳疾步上前,“受受!”
是還未近前,那侏儒便揮著閃寒光的錯金小刀,一刀割下那擠在漁網格子之外的肉。
慘叫歇斯底裡,血肉一格格的被割下,落在低下白玉的盤子裡,紅血白肉,觸目驚心。
她便霍然醒來,冷汗淋漓,手心猛地攥緊,卻抓住一隻溫軟的手,驚的她倏地抽手回頭。
是端木朝華如春如素的眉眼。
他攥緊小鳳的手指不鬆開,挽了袖子擦去她額頭密密的冷汗,淺了唇角的小梨渦道:“彆怕,我在這裡。”
小鳳一愣,迎上他疲倦略紅的眼睛又慌忙錯開,一把抽回手,“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