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上風大,卷的雨水濕了半邊青石,光滑滑的溜腳。
端木朝華為小鳳拉了拉細狐絨的白披風,護她在裡麵,瞧她眉頭緊蹙不由輕笑:“瞧你緊張的,見小六時也沒見你如此啊。”
沒換什麼衣服,小鳳依舊是鎖金線的素袍,散著發,隻裹了一件披風,她沒答話,隻是在臨近前廳之時頓了步,瞧了一眼聲勢不歇的大雨,極淡的歎了氣,“你不懂,有些人生來就得天獨厚……”沒有再言語,跨步入了前廳。
廳裡點著燈,三兩盞的罩著薄紅色軟紗燈罩,晃的一片光影浮動。
她便立在堂前的一盞紅木羊皮燈下,撥弄著每麵都繪有美人的燈罩,瞧的仔細,燈火煌煌,折了她的側影在壁上,剛好應景的落在牆角的一枝白梅下,清清冷冷的姽嫿。
小鳳立在門口,言語不明的喚了一聲,“姐。”
她聞言回頭,晃的兩粒黑珠子耳墜曳曳生光,襯在瓤了白狐絨的領子裡,愈發粉雕玉琢,好看的不像話。
立在小鳳身後的端木朝華愣了愣,瞧她一身鮮亮亮的紅披風白絨領子,不由的感慨,這樣的紅色怕是再也找不出比她更適合的人了。
阮輕塵如畫的眉眼,淡淡的掃了端木朝華一眼,又落在小鳳身上,直接了當的道:“林廷川呢?”
這話太過突兀,讓小鳳愕然不已。
她卻上前,立在小鳳跟前,神情平淡卻帶著一貫的驕橫,“他不是說去救你了嗎?現下你在這兒,他人呢?”
小鳳這才回過味,詫異道:“他沒回去找你嗎?回到京都後我就沒再見過他了……”
端木朝華嗤的輕笑,繞到小鳳身前,笑眯眯的瞧著阮輕塵,“也許他跟人私奔了。”
登時飛他一記眼刀,阮輕塵道:“你就是三王爺?”
端木朝華攏袖淺笑,甜了唇角的一對小梨渦,“端木朝華,正是在下。”
一時沉默,阮輕塵看著他許久,才道:“虧了。”
言簡意賅,讓小鳳和端木朝華皆是一愣,不甚明白那話的意思。
又見她粲然一笑道:“三王爺果然真絕色。”
端木朝華極謙虛的回笑,“哪裡哪裡,隻是比阮大小姐絕色那麼一點點。”
阮輕塵的笑涼了涼。小鳳很無奈的上前,岔開話題,“林廷川也許是臨時有事去了哪裡,不在我這兒。”
“他是不在你那兒。”阮輕塵越過小鳳,直勾勾的瞅著端木朝華,道:“但是在三王爺那兒。”
小鳳驚愕,詫詫的回頭看端木朝華。
他隻是攤了攤手,什麼都沒說。
“三王爺就彆客氣了。”阮輕塵抬手撥了撥亂在眉眼裡的發,笑道:“我進來的時候碰見了奩兒,那丫頭生分的緊,隻肯告訴我三王爺請我家小川子在府中做客,卻死活不肯告訴在哪裡。”極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幽幽的打著轉。
小鳳有些糾結的撓了撓眉心,對端木朝華道:“那個……你不會真的扣下了林廷川吧?”
掃興的撇嘴,端木朝華徑直入了正堂,閒閒的倚近紅木椅裡,“是我扣下的。”
小鳳徹底糾結了。他卻又道:“我跟他的關係是刺殺者與被刺殺者,我不該擒下他嗎?難不成我要放虎歸山,等他再次來刺殺我?”
話是句句在理,阮輕塵卻不樂意的很,盈盈轉身道:“你們之間的事我不管,我隻是來找他的,就一定要找他回去,再者……”抬眼看小鳳,“他是為了救你。”
小鳳歎了一口氣,也入了堂中,坐了下來,心平氣和的道:“原本我還是想為他說說好話的,可是你最後那句話讓我很不爽,極為不爽。”瞧阮輕塵的臉色微變,她又道:“他救我是因為他欠我的,這事端被就是他引起的,要非論個誰救誰,也是我救了他的命。”緩了緩語氣,“姐,你怎麼什麼話都敢說啊?都是打小寵壞了,說話沒個分寸。”
端木朝華很認同的點頭。
阮輕塵的臉色是變了變,有些驚訝的看著小鳳,是怎樣也未想到她會說出這樣一番話。許久才斂了眉目道:“小鳳,你在恨我?”
抓了微涼的發尾在手,小鳳認真的想了想,“也許以前有吧,不過現在沒什麼感覺了。”
阮輕塵沒再對她講什麼,隻是抬頭瞧了端木朝華,“三王爺你要怎樣才肯放了林廷川?”
單手托了下顎,端木朝華笑道:“你給我一個放了他的理由。”
穿堂風吹的燈火曳曳,阮輕塵沉默片刻道:“如果三王爺不願放了他我也沒有辦法,隻是我是來找相公的,既然找不回那個相公,那湊合三王爺這個相公也罷了。”
風壓的燈火滅了滅,端木朝華托腮,若有所思的瞧著她,讚道:“恩……這個理由不錯。”輾轉笑道:“不知道阮大小姐可願意明日同我們一起回趟阮府?當然我林大姐夫也一同前去。”
阮輕塵一愣,轉瞬悲喜各半,喜的是他話中之意是要放了林廷川,悲的卻是臨了他還要扯上一把,逼她回家。卻是不能拒絕,阮輕塵微抬了下顎,道:“好。”
“如此甚好,那今夜就請阮大小姐在府中屈就一宿了,等明日便一同回娘家。”端木朝華輕笑著招來門外候著的小婢女,吩咐:“帶阮大小姐下去休息,要好好伺候著。”
“是。”小婢女行禮應是,欠身請阮輕塵出門。
阮輕塵欲言又止,最後卻不得不隨了小婢女出了大廳。
一瞬間,小鳳吐出了一口氣。
端木朝華輕笑瞥她,“瞧你沒出息的,那麼多生死場麵都經曆過了,還緊張成這樣。”
小鳳沒答話,他卻揮手差人將林廷川帶來。
是忍不住問道:“你怎麼這麼輕易就放了他?”小鳳詫異。
端木朝華彎了眉眼,“奶奶不希望我放了他嗎?他可是你的老相好啊。”
小鳳無所謂的聳了聳肩,“我隻是奇怪,這麼善良不是你的作風。”
笑出了聲,端木朝華道:“奶奶真是了解我。”伸手倒了一盞茶,不疾不徐的拂了拂茶葉,“我放了他是因為用的著他,便是你姐姐不來,我也是要放人的。正好,借這個機會逗她玩玩,畢竟她當初逃婚是讓我很受傷的。”眨了彎彎的眉眼看小鳳,“我究竟哪裡不如那個小川子了?為何你們要買櫝還珠呢?”
小鳳瞥開眼,完全無視他,突然瞄到堂前懸著的紅木羊皮宮燈,好奇的道:“這燈上每一麵的美人都是同一個女子?”
手中的茶頓了頓,端木朝華瞧著那宮燈,點頭,“恩,是我答應要為她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