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她幼時跟著父親看書習字的時候一樣,想寫什麼寫什麼,想看什麼便看什麼。
坎坷半生,在浮華中走過一圈,薛濤後來逐漸習慣穿著道袍行走。
“為何是道袍?”
薑煙知道唐朝其實佛道都頗受歡迎,看著薛濤這一身道袍,還真有幾分飄然灑脫之意。
“無為,自在!”薛濤輕笑,知道薑煙沒有其他意思,但還是說:“旁人見我如此,還當我是受了情傷,走不出當年。”
薛濤好笑的搖搖頭:“我這輩子遇到的都是好人。韋皋也是好人之一。”
薛濤並不是被拋棄的。
韋皋讓她看清楚了這個世道,再也回不去當初則天皇帝臨朝時,女子有才華,敢豁得出去,就能尋到一條出路的時候。
所以哪怕回來了,薛濤選擇的也是離開韋皋,此生與他不複相見。
他做他的高官,她做她的隱士。
也因為薛濤沒有深切的愛過韋皋,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與韋皋是不可能的,所以走得灑脫。
“薑姑娘,你有過喜歡的人嗎?”薛濤問她,足尖在地麵輕點,秋千微微搖晃著。
薑煙也跟著秋千前後搖晃。
“有過。隻是我們現在分開了。”
提起劉智明,薑煙能夠想到的,隻有大學時候第一次見到劉智明,以及他們確定戀愛關係的記憶。
“我和我爸一直不合,爺爺去世後,我們父女的關係就更差了。那個時候,劉智明其實還是個很有上進心的男孩子。長得好看,為人熱情,又很有分寸。他很難讓人厭惡,也自然會被人喜歡。”
事實上,劉智明長得帥氣,除了家境一般之外,是個很不錯的男孩子。
薑煙之前就有人倒追過劉智明。
隻是被他婉拒了。
沒有過感情,薑煙不可能答應跟劉智明在一起。
“我那個時候很迷茫,不知道自己以後要做什麼,未來會是什麼樣子也沒有想過。是他的出現,讓我堅定了自己未來的方向。”
更細節的,薑煙已經記得沒有那麼清楚了。
薛濤卻搖頭:“你那是依戀,不是喜歡。你隻是愛上了有男朋友在身邊的感覺,不管是誰在那個時候出現在你身邊,都是一樣的。”
“你還是個小姑娘,不明白這些不奇怪。真正的愛著一個人,是沒有理智的。你會不受自己的控製,會……做出很多很傻的事情。”
薛濤扭身,溫柔的給薑煙勾起耳畔的碎發,整理她頭上有些滑落的發簪,想起了很多她曾經看到過的女子沉浸在愛情中的模樣。
她柔聲道:“薑姑娘,當你有一個真正喜歡的人,或許就會明白的。”
麵對韋皋,她是冷靜的,理智的。
薛濤迷戀過韋皋的權勢和風姿,覺得那是拯救自己繩索,可以拉自己離
開這個深淵。但她始終沒有愛上這個男人。
薑煙沒有回答薛濤的愛情觀。
如果她連劉智明都沒有喜歡上的話,薑煙其實很難想象自己以後會不會遇到一個喜歡的人。
至於薛濤說的“沒有理智”,薑煙其實有些不以為意。
愛情,是情感的一種。
理智,為什麼不能共存?
薛濤看出薑煙的意思,笑容裡帶著薑煙看不懂的欣慰和歡喜。
“是我著想了。”薛濤突然道:“你這樣就很好。真的很好。一代代的女子,會變得越來越好。你們的翅膀是整齊的,和那些男人們共享著一片藍天。”
薑煙下意識抓緊薛濤的道袍,看她眼眶中流出眼淚。
院子裡風聲陣陣,吹散了幻境中的薛濤,吹亂了滿桌的詩篇。
“薑姑娘,能夠與你相識,看到千年後的世界。我這一生都沒有遺憾了。”
她自怨自艾,不能舒張的願望和誌向,隻能將自己鎖在小院,將希望寄托在一個男人的身上。
還自以為是的認為自己無可取代,沉浸在彆人的權勢中幾乎迷離。
因為她看到的,也隻有被人為割出來的一片四四方方的天空。
可千年後的人不同。
她們的世界是廣闊的,是可以自由翱翔的。
“飛吧!年輕的姑娘們!”薛濤握住薑煙的手,笑中含淚,滿是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