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李純的幻境, 在月落西山中結束。
薑煙抱膝坐在懸崖邊,眼前日月同在一片霧靄天空,清新夢幻。
幾個呼吸後, 耳畔漸漸傳來喧鬨聲, 薑煙坐在一處酒樓的窗前,好幾個喝得醉醺醺的男人在房間裡飲酒作樂。
額間貼著花鈿,烏發雲鬢的女子在一旁吹奏彈唱。
好一派和樂升平的景象。
“讓我瞧瞧,那是誰啊!”其中一個喝多了的男子提著酒壺, 搖搖晃晃的走到窗邊, 哪怕薑煙知道在幻境中這些人觸碰不到自己,還是下意識的避開。
臉上也露出了對濃重酒氣厭惡的表情。
“這不是杜十三?今夜你是打算去何處喝酒啊!”男子看著樓下騎馬的少年郎, 諷刺中又帶著吹捧:“滿長安誰人不知,杜十三最擅長的便是飲酒摘花!”
這“花”,可不是開在枝頭的花兒。
薑煙順著那男人的視線看去。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穿著藍色錦衣的男子坐在高頭大馬上,手裡拿著一卷書,馬上還掛著一把劍。
清風掃過男子的衣擺, 男子隻是垂眸瞥了眼, 修長的手指輕輕掃過衣擺, 再抬起頭,對著樓上稍稍拱手。
“擅長不敢當。今日還有事, 不喝酒。”
“有事?”男子醉醺醺的笑道:“你能有什麼事兒?你不會也要去考科舉吧?杜十三,你這就沒意思了。與我們這般,不好嗎?”
樓下那個叫杜十三的男子隻是輕輕搖晃著頭, 雙腿輕輕夾著馬腹, 熟練的打馬繼續往前, 沒有回答樓上男人的話。
“你與那杜牧說這些做什麼?他與咱們又不同, 他去投奔他的大誌向,咱們喝咱們的梨花酒!”旁邊一個微胖的男人拉著窗前的男人離開,手裡不光拿了酒,還摟著一個膚白貌美的女子。
女子嬌笑著倒在微胖男人的懷裡,好奇的問:“為何不同?方才那就是名滿長安的杜十三?”
京師誰不知道杜家的十三郎?
那可真是不少女子的春閨夢裡人。
微胖男人瞥了眼女子,看了眼杜牧離開的方向,嗤笑道:“人家誌向大著呢。”
言語中倒是沒有多少敬佩,隻有譏諷。
一個和他們差不多的浪蕩子。
就因為讀書好,偏生無人說他,隻盯著他們這些。
薑煙白了那微胖男人一眼,提著裙子跑出房間,噔噔噔的下樓去追杜牧的身影。
晚唐時期,多得是像微胖男人這樣,還在溫柔鄉裡紙醉金迷的人。
薑煙追上杜牧的時候,他正下馬。
利落的把韁繩丟給家中的仆人,提著劍輕快的邁入門檻,動作瀟灑自如。
薑煙看著眼前這扇朱紅大門,門口的石獅子,饒是她如今也算是見多識廣了,也忍不住暗自感歎。
難怪有“城南韋杜,去天尺五”的傳言。
更難怪杜牧會寫出“舊第開朱門,長安城中央。”這樣的詩句。
放現代,差不多就是北京一環有套房,還是大宅子!
薑煙提著裙子小跑進去,剛進去就傻眼了。
古代宅院占地麵積大,更不要說杜家在長安的確是高門顯貴。
她頓時就不知道該怎麼走了。
“隨我來吧。”少年的杜牧似乎想起了身後還有一個人,突然折身回來,對薑煙笑著說:“還是年輕時候好啊。身體靈活,沒有病痛。”
說著,杜牧握著手中寶劍利落的在手上轉了一圈。
姿態颯踏,看得薑煙都移不開眼。
兩人走在杜家的院子裡,杜牧還會給薑煙四處介紹。
杜牧的爺爺杜佑是當朝宰相,在李純一朝
更是重臣。他編撰的《通典》更是中國第一部論述曆代典章製度之專史。
杜牧與杜甫更是同一位先祖赫赫有名的將軍杜預。
隻是相交起來,杜甫那一支已經落魄。
杜牧雖出生錦繡豪門,卻略通武藝,精通兵法。
“我家門第森嚴,我雖再外麵玩,卻也知道分寸。”杜牧背著手,再次回到從前,哪怕知道這裡是幻境,他的眼睛也不斷在家中來回打量。
這些,後來都出現在他的夢境裡。
“但您確實……”薑煙抿著唇,低笑道:“確實風流。”
元稹是風月,杜牧就是風流。
隻是,杜牧風流得不讓人討厭。
他拿捏著分寸,不會給旁人不必要的念想,抽身得乾脆利落,猶似薄情。
杜牧卻哈哈笑著,也不覺得薑煙這有什麼冒犯的。
相比元稹日後被人冠以“渣男”的名頭,杜牧卻鮮少被這麼指責。
“你情我願,風流又如何?我就是看不慣之後的一些人,喜歡就是喜歡,非要拿孔夫子擋在前頭做一層皮。”
杜牧示意薑煙坐下,還給她倒酒:“嘗嘗!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這壺酒是我從我爹的櫃子裡悄悄拿來的。可是皇宮裡禦賜下來的,滋味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