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敬並沒有走, 一方麵他沒車——這公子哥兒隻要出了門, 金貴的足尖就不願意挨地。
另一方麵他要齊北崧給他一個交代。
“有煙嗎?”見齊北崧向他走來,他靠著車門問。
齊北崧指著大樓內外的禁煙標誌, 說:“你這凡事都不守規矩的毛病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改?”
趙小敬嗤笑:“喲, 不得了啦, 齊北崧開始規勸我要守規矩了!我怎麼記得最不守規矩的就是你啊?上學的時候我隻敢泡班花小妞兒, 你他媽敢泡校籃球隊長啊!”
齊北崧說:“讓開,我把車開停車場去。”
趙小敬繼續:“那哥們也是, 沒兩天就讓你泡到了……”
“閉嘴了啊。”齊北崧警告。
“我偏不,那哥們兒還對外還號稱鋼鐵直!嘖嘖, 齊北崧,你狐狸精投胎的吧?”
“那家夥主動讓我泡的,我也不知道他直不直。”齊北崧說,“能彆提快十年前的事嗎?”
“我要提!”趙小敬要破罐破摔了, “你今天對我這種態度,對得起咱倆二十多年的交情嗎?我說你幾句怎麼了?我還想……”
“還想捅我是吧?”齊北崧坐上了車。
趙小敬噎住。
“上車。”齊北崧說,“彆堵在人家醫院大門口,影響搶救病人。”
趙小敬悶頭上了車。
車門關上,齊北崧啟動:“趙小敬, 我現在對你已經夠和顏悅色了,正是因為你我做了二十年朋友。實話告訴你吧,程幾正在裡麵縫針呢, 如果情況不好還可能要輸血, 都是因為你, 萬一留下什麼後遺症,你負責嗎?”
“不是我,”趙小敬辯解,“是那誰誰誰,再說也不是故意的,不就是想嚇嚇他嘛!”
“我說是你就是你,那幫人還不是都聽你的?”齊北崧狠狠瞪了他一眼,“上次給不是警告過你彆動他嗎?你是沒長耳朵還是沒長腦子?”
趙小敬不服氣:“刀子紮了肉而已,能有什麼後遺症?”
“你再敢動他一下,我紮你的肉。”齊北崧說,“他就不是你能動的人。”
趙小敬更委屈了:“我怎麼啦?我這身份就不配收拾他?他算什麼東西?我他媽還不是為了替你出氣!明明是你說他陰了你……”
“你看我出氣了嗎?!”齊北崧突然拔高聲音。
非但沒有,他還差點兒氣死,除了他自個兒,誰動程幾他都氣!
趙小敬大拍汽車座椅:“齊北崧,你變了,你他媽和以前不一樣了!你不把我當兄弟了!!”
齊北崧真不耐煩,踩下刹車說:“下去!”
“你還他媽趕我走?!”
“趙小敬,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麵子,公共場合我不和你鬨,回頭我再來問你今天的事兒。你不說也行,我會讓雷境查清楚,你最好祈禱自己沒表現得太缺德,否則就算程幾不報複,我也會替他討說法。給我下去,路邊等著!”
趙小敬說:“嘿!我還偏不下了,你能拿我怎麼樣?你以為能在宏城橫著走的就你一個?!”
齊北崧望向車前方,太陽穴氣得突突跳,語氣卻平緩下來:“……趙小敬,跟誰認識二十年容易呢?小時候你家我家就在前後樓,我家裡三個孩子乾啥都帶著你,好吃好玩的都記得給你留一份,出去茬架我們仨把你護在後麵,你連感冒擦鼻涕都要找我大姐,作業不會寫找海哥……後來你搬出去了,咱們就漸漸分開了,你從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呢?”
趙小敬說:“是你變了,我沒變!”
“你是沒變,你還當自己八歲呢。”齊北崧眼神橫掠,“你這些年在公安那邊掛的號還少?要不是你爸替你兜著,你早進去了!”
趙小敬吼:“我就是看不慣那程幾,丫太烈!”
“我看得慣。”齊北崧說,“我就喜歡烈的。我他媽看不慣你,往後我不找你,你也彆來找我了,你們攢的局我也不去了。”
“齊北崧,你這是要絕交啊?”趙小敬瞪大眼睛,“誰他媽給你臉了和我姓趙的絕交?”
齊北崧望向他:“趙小敬,程幾這筆賬我得跟你算,等著。”
趙小敬氣得推門就走:“齊北崧,咱倆絕交了!”
“滾。”
“我要到你爺爺、你爸麵前告狀去!”
“去告。”
“你竟然為了那麼個下賤玩意兒和我絕交,齊北崧你真不是東西!!”
齊北崧衝他招手:“來,你給我上來。”
“乾嘛?”
“上來!”
趙小敬又上車,齊北崧一下子就扽住他的衣領,將他的胖腦袋拉來按在方向盤上。
“你聽好了:程幾可能是出身差些,家裡窮些,但他不下賤。他知道認真讀書考大學——你的大學是自己考的嗎?還不是你爸幫你買的——他知道努力生活,把家裡弄得清清爽爽、井井有條;他知道孝順父母,知道休學賣房子給他媽看病,為了籌醫藥費忍辱負重什麼都願意做;在人生的最低穀他還願意去救彆人,明明知道後果就是被我纏上。”
“他是陰了我,我也的確纏著他,但我從來沒覺得自己是對的,人家是錯的,我隻是被他打了罵了嘲笑了輕視了不太甘心,因為沒人敢那樣對我。”
“他天天在醫院幫他媽倒尿、擦身、翻身、按摩……從早到晚,他媽植物人快死了,這一天天伺候著多難受,多絕望。趙小敬你給你媽泡過一杯茶沒?你把他捅成這樣,有沒有替人家媽媽想過?”
“他不下賤,下賤的是你。”
說完這些,他一把就將趙小敬搡了下去,關上車門絕塵而去。
雷境來了,帶來一大包新買的衣物,說是鄭海平準備的。
“海哥動作好快。”齊北崧說。
雷境問:“程幾人呢?”
“搶救室裡。”齊北崧說,“我剛才問過了,醫生說傷口已經縫合好,但還要在裡麵觀察兩個小時,如果沒事就推十八病區去。”
雷境說:“行,那我先把衣服送病房。他和趙小敬之間到底出什麼事了?”
齊北崧苦笑:“我不知道。反正不是好事,趙小敬那人你還不清楚麼?往後這人再上門,都攔著些,也彆讓他去找海哥和大姐。”
“知道了。”雷境說。他覺得齊家早就該和趙家絕交了,隻是礙於身份不好說。
“對了,”齊北崧說,“你去跟趙小敬討點兒醫藥費賠償金,他把人捅傷了,就想這麼逃走嗎?”
“要多少?”
“五十萬。”
“那可能要不來。”雷境說。
趙小敬向來給自己、給小情兒舍得花錢,給彆人不舍得。
齊北崧擰起眉頭說:“不能少於這個數,他如果不肯出,揍他!”
雷境點頭:“行。”
齊北菘又說:“查他們那夥人,能把程幾誆出來應該是設了什麼局,誰設的局,誰參與的,查清楚。趙小敬的人我估計捅給警察沒用,咱們自己處理。”
“處理到什麼程度?”雷境問。
“彆弄死就行。”齊北菘低頭點顆煙,緩緩噴出,“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連咱們的人都敢動。”
雷境想:第一,小程什麼時候成咱們的人了,我怎麼不知道?
第二,咱們一個正經公司,你一正經總裁,彆老說話像黑澀費行不行?我都替你急。
齊北崧要走了,吩咐雷境在搶救室門口等程幾被推出來,又說程幾行動不便需要人陪夜,一會兒讓陳川來替換雷境,因為雷境有家有口,晚上需要回家。
他出身豪門,所受的教育卻嚴格與質樸,其實是個細致且為人作想的人,可惜平常老板著一張臉,顯得盛氣淩人,所以除了幾個近親友,沒人知道他冷硬皮殼下藏著細密的溫情。
程幾也不知道,齊北崧藏太深了。
雷境問:“你不等了?”
齊北崧沉默了片刻:“我不等了,他罵我呢。”
“罵什麼?”
“他要操|我。”齊北崧撲哧笑了。
雷境也笑,隨後板起臉:“往後不能這樣了,小程上午還好端端的,下午就進了醫院搶救室,對得起人家嗎?”
“是我錯。”齊北崧倒也不賴賬。
他囑咐:“一會兒他從搶救室出來,叫醫院把手術室專用電梯開來,彆讓他和外頭人擠,又臟又吵。”
雷境想你可真細心啊,你到底是恨他還是喜歡他?
但是沒開口,他不常開口,隻是觀察。
齊北崧悻悻走了。
雷境一直等到程幾出來才通知了陳川和王北風,那兩位一起到達,又分頭行動,一個留在本院十八病區,另一個去長康醫院陪護程女士。
程幾麻藥未退,昏昏沉沉地趴在病床上,由於失血,他的臉、手和身體幾乎和床單一樣雪白。
陳川撩開他被子的一角觀察,隻見他腰間的創傷被紗布厚厚覆蓋著。
“傷口是什麼樣的?”陳川問雷境。
雷境說:“不知道,據說是被趙小敬用三|棱|刺紮的。”
“三|棱|刺?趙小敬和他有什麼深仇大恨啊,心夠黑的啊!”
陳川放下被子,歎氣:“唉,挺好一帥哥,怎麼就這麼倒黴呢?”
問完這一句,他和雷境都不說話了——程幾這麼倒黴,還不是因為齊北崧?
雷境臨走吩咐陳川:“醫生說他情況不好,給他多打了一點兒麻藥,人因此會清醒得晚些。等他醒了,你幫他把衣服穿上,問問他要吃什麼,替他看著點滴,然後再陪他幾晚上,其他也沒啥了。”
“知道了。”陳川說,“哎雷老大,說真的你得去跟老齊提一提,放過程幾吧,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再這樣要出人命的!”
雷境說:“今天這事不能怪北崧,程幾受傷了他比你著急。”
“他急什麼?他不是堵著人家欺負嗎?”陳川敏銳地捕捉到了什麼。
“多讀書,少八卦。”雷境教育他。
雷境一走,陳川迫不及待地拉了微信小群,說:老齊有情況!
趙家銳:WHAT?!
王北風:“???”表情包
陳川:老齊紅鸞星動了!
張海潮: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