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個詭異的場景,厭靈真是有點失語了。
鐘嘉樹這副模樣顯然不是說笑,他是認真的,認真地想當她的伴舞。
“不好。”
厭靈冷然鬆開他,“你站在旁邊會影響我。”
鐘嘉樹揚眉,“怎麼?難道我男色.誘人會讓你無心歌唱?”
說著,他眼睫彎彎,露出赧然的神色,白皙的臉蛋上飄紅,看起來就像個單純靦腆的小少爺。
那雙眼睛卻黏膩深邃。
厭靈平平地看他,“我怕我會忍不住把話筒摔在你的臉上。”
他噗笑一聲。
厭靈轉身,理了理衣裙。
知道了背後搗鬼的人是這家夥,她倒是沒多擔心了——反正她本來就打算等陸家認回薑伏夏後,便以自由人的身份光明正大地演出。
眸光瞥過那隻落在地上的紅色惡鬼麵具,厭靈一頓,忽而俯身將其拾了起來。
“鐘嘉樹。”
她一邊摘下臉上的銀麵具,一邊回眸,“心理出現問題的話,我建議你儘早去醫院診治,不要諱疾忌醫。雖然基因病沒有完全治愈的希望,但現在的特效藥也不少,說不定能讓你偶爾當一當正常人。”
她的語氣平靜,像是真心在為他著想,又像是在暗含譏諷。總之,鐘嘉樹的笑意溫和的臉驟然覆上寒霜。
厭靈絲毫不理會。徑自戴上了那隻紅色的惡鬼麵具,並非和麵部嚴絲合縫,而是蓋在額上,露出一張色澤淺淡的唇。
意外的是,這隻紅麵具竟然比那隻和銀色長裙成套的銀麵具,更加具有視覺衝擊力,清澈聖潔的銀色和稠麗陰鬱的血紅碰撞出難言的神秘魅力。
她亭亭玉立宛如洞悉人心的神鬼。
“嘉石哥要是還在世的話,應該不想看到你這樣。”
丟下這樣一句話後,她推門離去,徒留鐘嘉樹麵目晦暗地站在逆光處,那張向來笑意柔軟的臉扭曲一瞬,好似他霽月清風的貴公子的麵具也被她一並拿去了一般,徹底裸.露肮臟不堪的內裡。
就這樣沉寂良久,他譏誚地扯了扯唇角。
“你懂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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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靈出了門,那個一直候在門外的男人驟然抬眸。
在侍者敢怒不敢言的注視中,將煙蒂摁滅在玫瑰色的牆紙上,燙出一朵煙灰的花。
莊梟偏頭:“走?”
厭靈點頭:“走。”
兩人一前一後離去。
就這樣沉默地走了一半,莊梟忽而側眸望來,“換麵具了?”
厭靈嗯了聲。
兩人上了電梯。因意外事件而緊繃的心微鬆,在這惹人旖旎回憶的熟悉場合,莊梟一頓,冷不丁想起不久前紅姐拉著他恨鐵不成鋼地訓斥:
“你跟個電線杆子似的杵在這兒做什麼?人姑娘換那麼多套衣服你半句好聽話都說不出來麼?就你這樣的死人樣,拿什麼和那些花花公子追人
的手段比!”
“……”
莊梟才不想追她。
當然更不屑於和那些富家公子比。隻是,同事之間也是需要適當的稱讚的……吧。
他咳了咳,醞釀著想開口乾巴巴地誇誇這來路不明的麵具,電話忽而響了,打斷了他詞彙貧瘠的思路。
擰著眉接起電話,那頭傳來令人心煩的麻煩消息:
“莊哥,不好了,拳擊台這邊出事了!”
儘歡是一個大型的娛樂場合,除了歌舞表演外,還有許多彆的娛樂設施。比如遊戲城、拳擊、棋牌……
隻是這些分布在更加地下的位置,厭靈還從未去過。
莊梟嘖了聲,沉聲問了幾句具體情況。
“好,我知道了,馬上過去。”
掛斷電話後,他對厭靈道:“有個欠揍的小子被人套麻袋打昏了,我得過去一趟。”
說到這,他眉梢微挑,顯出一種近似於小人得誌的冷峭:“好像是那天你躲著的幾個富家公子哥兒中的。”
“……”
厭靈抬眸,“誰?”
莊梟:“哦,應該是那個黑黑的,老是一臉像彆人欠了他八百萬一樣的小子。”
……陸之昂?
說欠揍,她剛還以為會是邵景。沒想到竟然是小昂……
心下一沉,在意識未反應過來前,身體先一步開口了:
“我跟你一起去。”
她嗓音冷沉、語速略快,不複平常冷淡鎮靜的模樣,從那張古怪的麵具後,透出一點遮掩不住的著急和擔憂。
“……”
莊梟眯了眯眼,平直的眉目更顯陰鬱。
厭靈未曾注意到他的反應,心思都牽掛在那個叛逆的弟弟身上。忽而意識到,之前陸之昂說要打的比賽是什麼……
蛛絲馬跡串聯起來。前段時間在他總是早出晚歸、身上偶爾還會出現莫名其妙的淤青,厭靈沉下雙眸。
問他,他也隻是不耐地敷衍過去。
她當時隻當是他和邵景他們玩賽車和極限運動玩得太過了,沒想到竟然是因為打黑拳……
不論兩人有過何種齟齬、他又如何不喜她,她也拿他當了十多年的弟弟。在江厭靈的心中,陸之昂地位僅次於離家出走的母親,是難能可貴地給過她溫暖的親人。
她得去看看。
.
厭靈心意已決,哪怕莊梟威脅說什麼‘你穿得跟個蠶蛹似的過去,隨隨便便就會被戾氣滿滿的家夥故意絆倒,然後胖揍一頓’,她也不管。
他冷冷丟下一句‘隨你。’和‘被人揍了彆來找我。’,便一路沉默地帶著厭靈乘坐電梯下到地下十一層。
電梯門剛一打開,撲麵而來的方剛血氣與怒吼喝彩,像一陣潮熱的濃霧。
厭靈微微擰眉。
昏暗的大廳人擠人,唯有幾個高高的拳擊台上打著聚光燈,台上的選手拳拳到肉地乾架。一片昏黑中,厭靈一身銀色長
裙,反射著燈光,亮堂堂的異常灼目。
當即便有被熱血打鬥衝昏頭腦的看客,想要湊上來找樂子。
“美女,一個人?”
剛準備探出鹹豬手,忽被一隻橫插而來的手捏得差點粉碎性骨折。
看客滿臉冷汗,哀哀地嚎叫,劇痛間對上一雙冷沉的眼眸。
“滾。”
——樂子沒找到,找到閻王了。
那人嚇得屁滾尿流地跑了,暗處蠢蠢欲動的其餘人也悻悻歇了心思。
“……”
厭靈瞥了眼滿臉鬱鬱不悅的莊梟,將手中的微型高壓電擊棒收回袖中。
——自打決定在儘歡兼職,她就托人定製了許多防身的東西。
可沒想到,來不及派上用場,這家夥就出手了。
“你剛不是說……”
他下顎緊繃一瞬,看也不看她地打斷道:“我隻說被揍了彆來找我,又沒說被人占便宜了彆來找我。”
不待厭靈回話,他一把攬住她的肩,以保護者的姿態悶頭開路。冷涼粗糙的西裝麵料摩擦著厭靈裸.露的皮膚,他的手掌卻半點不碰她。
在無數看客的狂歡或哀嚎中,那道醇厚的嗓音顯得寒峭:
“該去看你出事的小情郎了。”
“……?”
——原來他是誤會了。
.
等來到安靜又安全的後台,莊梟立刻鬆開了她。
隻見,那個熟悉的身影躺在沙發上,他手臂橫在額前,濃眉緊蹙、滿頭冷汗。精壯的上半身赤.裸,隻著長褲,修長的腿蜷縮也放不下、半支棱在空中,整個人顯得可憐巴巴的。
厭靈呼吸一頓。
這時,她身側忽然飄來一句不以為然、彆有用意的:“嗤,就這弱雞身材。”
厭靈看不見弟弟的身材,隻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
回過神來,在身側那人不悅的注視中,連忙提著裙子上前查看。
……還真是被打暈了。
看來是被人敲了悶棍,身上的淤青倒是其次了,後腦勺鼓起老大一個包,還出了血。不知道會不會腦震蕩……
厭靈擔憂地摸了摸他另一邊完好的腦殼。
一聲低啞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