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琦玉,去永壽宮,告訴柔貴人,就說今日的參湯,味道甚好,她若是聰明,便知道該怎麼做。”
“是。”
琦玉應聲而去,到了永壽宮,因為柳清菡才讓皇後發了火,故而對柳清菡的態度不如以往好,態度冷冷的傳了話,也不行禮,轉身就走。
之卉隻覺得自己心頭冒火,可沒有柳清菡的示意,又不敢多言一句,等到琦玉走後,才憤憤不平道:“小主,琦玉她也太放肆了。”
柳清菡笑著搖了搖頭:“不是她放肆。”
而是皇後對她不滿了。
之卉也聰明,柳清菡隻說了半句,剩下的半句她心裡就明了了:“那咱們要怎麼辦?”
柳清菡輕聲道:“當然是聽皇後娘娘的話了。”
隻不過,不是去養心殿送湯,而是學著高貴妃的做派,去禦花園賞花。
皇後在對待高貴妃的事上如此沉不住氣,這也在間接的告訴柳清菡一個消息,那就是皇後恨毒了高貴妃,除了端慧太子一事,柳清菡想不出來,還有什麼能讓皇後如此。
申時往後,總是一天中最為涼快的時候了,今兒個恰巧還有了些風,外麵也不至於太熱。
柳清菡刻意掐著時間,她剛到禦花園一刻鐘,明黃色的華蓋便出現在眼前,緊接著就是帝王禦駕。
她邁著步子走到禦駕旁,蹲身行禮,聲音極輕,極媚,似羽毛在人心尖兒上輕撫:“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
乾隆坐在肩攆上,居高臨下的瞧著地上跪著的身影,眼睛不自覺眯起:“你今日的打扮,倒是彆致。”
在出來前,柳清菡特意換了一身新製的旗裝,用脂粉在眼尾處輕沾,頗具嫵媚風情,同往日簡單清爽的裝扮比起來,令人耳目一新。
柳清菡用她那能甜出蜜的聲音道:“皇上若是喜歡,也不枉費臣妾特意打扮了許久。”
乾隆用手支著肩攆扶手,沉聲道:“聽你這話,似乎是特意在這兒等著朕的?”
他沒叫起,柳清菡隻能保持著行禮的姿勢,兩句話下來,腿已經有些麻了,但她還不能露出丁點不適,依舊笑的甜美,隻是聲音裡有些低落:“不敢欺瞞皇上,臣妾,確實是等在這裡的。”
不等乾隆問下去,柳清菡就如同倒豆子般自己倒了個乾淨:“臣妾已經許久都沒有見過您了,可是臣妾不敢去養心殿打擾您,又得知您今日翻了貴妃娘娘的牌子,會路過禦花園,所以,臣妾就守在了這裡,想著,哪怕是見您一麵也是好的。”
說著話,柳清菡咬了咬唇,大著膽子抬起了頭:“皇上,您是不是厭惡臣妾了?”
她仰著頭,耳邊的粉玉墜子小巧玲瓏,在不強烈的餘光下,折射出絲絲亮影映在臉畔。話語間帶了幾分小心翼翼,生怕惹了乾隆不快。
乾隆身為帝王,對於柳清菡的話,是真是假自然能分辨的出來,更何況,對於嬪妃間的爭寵說的話,他向來不會較真,前一段日子,他貪戀柔貴人的美貌與身子,更貪戀她床笫間獨有的幾分青澀摻雜著獨有的韻味,讓他格外念念不忘。
隻是若比起來,他還是更喜歡年長一些的嬪妃,她們已經成熟的身子,會與他更契合一些,不似柔貴人,許是因為年紀小的緣故,每次侍寢剛開始時,總是艱難些。但他不能否認的是,柔貴人帶給她的快感,是其她嬪妃沒有的。
麵對美人這般伏低做小,縱是乾隆也不免心軟。他歎了口氣,抬手示意落下肩攆,從肩攆上下來後走到柳清菡麵前扶起她,男性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便在她耳邊響起:“你整日都在胡思亂想什麼?朕怎麼會厭惡你呢,朕是疼惜你,不忍心你受疼罷了。”
當著一眾侍衛和太監宮女的麵,乾隆說話沒有絲毫顧及,仿佛柳清菡這個人不值當他多思考一下,這句話究竟會不會讓人輕視她。
可麵對乾隆難得的解釋,柳清菡心中縱然惡心,還要裝作羞澀不已的模樣,含了盈盈秋水的眸子直勾勾的瞧著乾隆:“真的?”
乾隆點頭:“自然是真的,朕一言九鼎,又豈會騙愛妃?”
柳清菡含羞道:“臣妾自然信您,能見您一麵臣妾就滿足了,您不是要去貴妃娘娘那裡嗎?臣妾便不耽擱您時間了。”
兩人離得極近,獨屬於柳清菡身上的馨香爭先恐後的鑽進乾隆的鼻子裡,清新淡雅,而柳清菡微微低著頭,白嫩優美的天鵝頸也毫無保留的展現在乾隆眼前,這一切美好令乾隆眼神瞬間變得幽暗:“吳書來,去鐘粹宮告知貴妃,朕明兒再去看她。”
說罷,乾隆拇指輕輕摩挲著柳清菡耳後的嫩肉,呼吸似羽毛噴灑在女子皙白的脖頸後,聲音低低的帶著磁性,又暗含了一分調戲的意味:
“朕今日去永壽宮陪你,隻一點,可不許再淹了朕的被褥。”
……
……
……
一夜荒唐,清晨醒來,又是悶熱的一天。
乾隆心情極好的從永壽宮出來,剛坐上肩攆,就吩咐吳書來:“朕記得朕的私庫裡,有一對粉玉櫻花鐲,回頭你給找出來,送到永壽宮。”
吳書來點頭應下,乾隆就又道:“再看著添些旁的東西,不拘什麼,適合柔貴人的東西多挑一些。”
吳書來再次點頭,心裡卻嘀咕:皇上極少從自己的私庫賞賜嬪妃,柔貴人倒是個有福的。
永壽宮偏殿,柳清菡直到乾隆走後,才掀了帳子,她木著一張臉,顯然不是很高興。
之卉上前,瞧著柳清菡紅腫的唇,略有些羞澀,可當她看到柳清菡的表情時,又有幾分忐忑。
她小心翼翼的扶起柳清菡往梳妝台邊走:“小主,您可是不高興?”
不應該啊,按理說昨兒皇上宿在永壽宮,小主沒理由不開心的。
柳清菡坐在繡凳上,露出一抹嘲諷的笑,看著鏡子裡麵含媚色的自己,用手指狠狠擦了擦唇:“怎麼會,我敢不高興麼?我高興極了。”
說著,她深呼吸一口氣,又恢複了往日那個嘴角永遠帶了一分笑意的自己:“給我洗漱梳妝,今兒個請安,不會太平了。”
她自個兒選的路,就算是跪著也要走下去,想要位居人上,想要榮華富貴,就少不得要討好那個男人,討好他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那她又矯情個什麼勁兒?
請安時辰未到,長春宮裡除了高貴妃和柳清菡,其餘人到了個齊整。
皇後帶著淡淡的笑意:“今兒個大家跟約好了似得,來的早了許多。”
嘉妃口齒素來利索,當即接道:“皇後娘娘這話,可是嫌棄臣妾等往日請安來的不夠早?您若是不怕臣妾們叨擾,日後經常來陪您說話就是了。”
眾人立馬附和,跟著湊趣兒。
皇後笑著搖頭:“就你能說,偶爾便也罷了,若是日日都來,本宮可受不住這熱鬨。”
話雖這樣說,但眾人心中都清楚,她們今兒個,可都是來看高貴妃的笑話的。
裡麵眾人說的開心,柳清菡卻是在長春宮外迎麵和高貴妃撞了個正著。
高貴妃昨兒在鐘粹宮等了許久,結果等來了皇上去了永壽宮的消息,整個人當時就不好了,她算是體驗了一回被人截胡的感受。
柳清菡對上坐在肩攆上的高貴妃,哪怕要屈膝行禮,也絲毫不曾弱了氣勢,她笑的羞澀動人,微微抬手屈膝:“臣妾給貴妃娘娘請安。”
高貴妃上下打量了柳清菡一會兒,目光最終落到了她的紅唇上,陰陽怪氣的道:“柔貴人今兒個氣色倒是好,這口脂的顏色也鮮豔。”
柳清菡笑著撫唇,然後站起身子,抬頭和高貴妃對視:“貴妃娘娘倒是好眼光,說來,臣妾這口脂,還是皇上賞的呢,臣妾那兒也沒有多餘的,怕是不能給您分一些。不過您若是也喜歡,不若回頭您也求皇上賞您一些?”
高貴妃氣的麵色大變:“不知羞恥。”
她並非是那未經人事的女子,對於柔貴人唇上的紅是怎麼回事,再清楚不過,無非是皇上弄出來的。
隻要瞧見柔貴人,高貴妃就不由自主的想起昨夜在永壽宮,皇上同柔貴人是如何的纏綿悱惻,她的心裡就如同針紮似的疼。
柳清菡眨著無辜的眸子,一臉不解:“貴妃娘娘此話,恕臣妾聽不明白,臣妾與您討論口脂,怎麼到了您口中,就成了不知羞恥呢?”
高貴妃語塞,憋的臉頰通紅,她總不能說柔貴人的唇是被皇上親出來的吧?
最終也隻是憤憤的道:“巧舌如簧。”
長春宮守門的宮人雖低著頭,可那聳動的肩膀讓人一看,就知是在看笑話。
秋陽見狀,低聲提醒:“娘娘,這兒是長春宮,該給皇後娘娘請安了。”
秋陽扶著高貴妃下了肩攆,路過柳清菡跟前時,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頭也不回的進去了。
柳清菡目光綿長的站在原地,幾個呼吸就跟了上去。
經過昨兒的事兒,不論是白日皇後的威脅提醒,還是夜間乾隆對她的羞辱和折騰,都在她心裡留下了異常深刻的印記。
乾隆那般待她,在她看來是屈辱,可她既然接受了,就要笑的高興的接受,最起碼除了她,不會有人認為乾隆讓她侍寢是羞辱,隻會認為是恩寵。
總有一日,在這個地方,她要做那個說一不二的主人。
“高貴妃到——”
“柔貴人到——”
隨著小太監尖細的唱報聲,高貴妃和柳清菡一前一後的進來給皇後請安。
待皇後叫起賜座後,兩人的臉色便落入眾人眼底,一個是脂粉也遮不住的憔悴,一個是未施脂粉也看的出來的嬌柔媚態。
皇後看的心下滿意,唇邊的笑意愈發濃烈。
甫一落座,嘉妃瞅瞅身旁高貴妃無精打采的模樣,眼珠子轉了轉,落在柳清菡身上,笑的比自己得了寵都開心:“柔妹妹今兒看著,可是格外的光彩照人呢。”
純妃瞥了柳清菡一眼,心裡有些酸溜溜的,不自覺的拿團扇遮了自己半邊臉:“可不是嘛,柔貴人一來,可都把我們給比下去了,年輕就是好啊。”
柳清菡捂著臉嬌笑著:“兩位姐姐取笑臣妾,臣妾不過略有幾分顏色,可是萬萬不敢和姐姐們比的。”
她穿著淺綠色的掐腰旗袍,把那凹凸有致的身材隱晦的露了出來,小兩把頭上首飾不多,看著極為清爽,配上那一副美人紅麵的模樣,好一幅美人含羞圖。
嫻妃搖著團扇笑的溫婉:“柔貴人年紀小,麵皮薄,可這小嘴卻是真甜。”
說完,嫻妃正對著高貴妃,眉宇間帶了幾分擔憂:“倒是貴妃娘娘,您看著有些憔悴,可是舊疾犯了?”
之前被高貴妃截了胡的嘉妃聞言,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開始朝高貴妃冷嘲熱諷的開火:“嫻妃你也太多心了,貴妃娘娘的舊疾是寒疾,如今可是夏日,熱都熱的不行,又如何會犯病?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貴妃娘娘今兒個可是來晚了呢,柔貴人伺候皇上遲了便也罷了,左右皇上要緊,可昨兒個皇上可沒去您那裡,您還來的這般晚,這便有些說不過去了吧?”
高貴妃麵色陰沉,聞著長春宮裡燃著的暖香,自然不能抹平她內心的躁動:“如今不過才卯時三刻,時間剛剛好,怎麼到嘉妃嘴裡,就是遲了呢?”
嘉妃從潛邸就和她不對付,但凡她有個什麼事兒,嘉妃勢必要頭一個上來咬著不放,當真是令人厭煩。
銀鈴般的笑聲從嘉妃口中傳出,嘉妃拿了帕子沾了沾眼角:“貴妃娘娘這話就不對了,給皇後娘娘請安,咱們是心誠的,自然趕早不趕晚,您這話,臣妾聽著,怎麼覺得有幾分敷衍皇後娘娘的意思呢?”
皇後隻笑不語,看著高貴妃被擠兌的啞口無言,心情彆提多舒暢了。尤其是看著滿宮的嬪妃,幾乎無一人出言相幫,更是滿意。
高貴妃恨得咬牙切齒:“本宮倒是不知,嘉妃如此好口齒,不去做那酒樓裡的說書先生,真是可惜了。”
“說書先生?”一直在看戲的純妃頓時哎呀呀道:“咱們未曾侍奉皇上前,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高貴妃是如何知曉說書先生是什麼樣兒的?”
柳清菡也在此時笑著補刀:“臣妾出身微寒,卻也不曾見過說書先生呢。”
其實,說書先生並不如她們說的這般上不得台麵,隻不過因為是外男,且又出入酒樓這樣魚龍混雜的地方,才被這些貴女瞧不上。
高貴妃不知如何反駁,視線便落在了愉嬪身上,想示意她替自己說兩句話。
可惜,因為之前在鐘粹宮鬨了一場,愉嬪搬出鐘粹宮,自然也挺直了腰杆,不再以高貴妃馬首是瞻,這會兒對高貴妃的眼神理所當然的視若無睹。
甚至愉嬪還覺得,若非她擠兌高貴妃會給人留下個得勢張狂的印象,恨不得也嘲諷幾句。
高貴妃恨得咬牙切齒,隻好將視線移到了高常在身上,高常在躲避不了,免不得怯怯道:“臣妾幼時聽過這說書先生講書,覺得頗為有趣呢。”
“高常在不愧和貴妃娘娘是一家人,愛好都如此特彆。咱們呐,就算是無趣了,也隻是聽聽戲而已,說書先生,酒樓?那是什麼地方?也是好人家的格格去的地兒?”
嘉妃都不屑把高常在放在眼裡,當即一甩帕子連連冷哼。
高貴妃氣的去了半條命,堵的心口裡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的,幾乎要翻白眼兒了,皇後這才出來阻止:“好了,不論是說書也好,聽戲也好,都是個趣兒,貴妃,你也彆在意,嘉妃就是心直口快了些,並無惡意。”
不等高貴妃反應,皇後又道:“說起來,漱芳齋之前也是個戲台子,不過也有許久沒用了,過些日子從避暑山莊回來後,本宮命人整理一番,日後你們若是得閒,去聽聽戲也是好的。”
眾人齊聲應是,舒嬪卻注意到皇後話中提到的避暑山莊,忙問:“皇後娘娘,可是去避暑山莊的時日定了下來?”
皇後笑著點頭:“本宮正要說呢,皇上原本說是七月,可瞧著天兒熱的緊,怕太後不耐受,便決定在五日後動身,你們也趕緊回去收拾收拾吧,省的臨了了手忙腳亂的。”
之前被允許隨駕的,都是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而隻能留在宮裡的嬪妃,興致卻好不到哪裡去。
怡嬪沒去成,臉色自然不好,她瞧著高貴妃也是一臉興致缺缺的模樣,便道:“貴妃娘娘,皇上可是準了您一同隨駕?”
高貴妃心中難受,卻不得不強撐著道:“皇上說本宮身子弱,經不得舟車勞頓,便讓本宮在宮中休養。”
實則她得知要去避暑山莊的事後,也歪纏過皇上,可皇上一直不鬆口,她又不能在旁人麵前失了麵子,隻能這般扯了個理由。
皇後歎了口氣,順著高貴妃的話道:“原也是你身子弱,本宮瞧著你近日的氣色也不大好,一會兒本宮讓陳太醫去給你瞧瞧,就連皇上都說,陳太醫醫術好,最是擅長婦人病了。”
太醫院雖然以劉之林為首,但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領域,醫學十三方,陳太醫的千金方當數第一,平日也隻給貴妃位份以上的人看診,除了有皇上和皇後特殊吩咐的除外。
高貴妃心裡苦澀,也隻得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