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齒(9)(1 / 2)

“你知道我真的不是故意這麼乾的, 我沒想著毀了那棵聖誕樹,讓大家不開心, 讓你們過不了聖誕節……我真是個白癡……那麼多天的課都白上了!”我越說越難過, 用牛仔外套袖子狠狠的擦了一下眼睛,那種拉碴的刺痛感疼得我一個機靈。一疼我就更委屈了,使勁兒把自己往沙發裡縮了縮,恨不得羞愧的當場原地消失。

“那不是‘我們’的聖誕節,我壓根兒就沒打算回去,他們愛怎樣就怎樣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傑森丟給了我一盒子抽紙, 他看上去已經厭倦一張一張拿給我了, 索性讓我抱著紙盒自己來, “你到底要哭到什麼時候?”

“什麼?你居然不回家?”那我豈不是白期待了半天?我更難過了, 撈起一張紙糊在臉上擋住自己的視線。

坐在一邊的羅伊伸出腿假模假式的踹了傑森一腳,被站著的那個人躲過了, 反正他們就是做做樣子。作完勢之後羅伊順勢往我身邊挪了挪,猶豫了一下,又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腦袋:“被一條假新聞嚇得失手?要我說, 女孩, 你這是創傷後應激障礙。”

“我才沒有創、創傷後應激障礙, ”我沒忍住抽噎了一下,掰著手指頭嘰歪, “我隻是嚇了一跳。”

“好吧,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牧羊人在看一隻小羊,“可那隻是一棵普通的冷杉樹, 值得你這麼難過嗎?”

一說到樹,我就更難過了:“那不隻是一棵樹!”我簡直傷心欲絕,“那可是超人給的樹,我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那麼大的聖誕樹!”

“好好好,超人給的樹!”羅伊趕緊舉雙手投降,“是我不對,你行行好彆難過了,公主?”

“……對不起。”我忽然覺得特彆丟臉,於是強迫自己安靜下來,又把開始往外滑的腳往裡收了一點兒。

事情是這樣的。

在我毀掉那棵珍貴的聖誕樹——嗚嗚,一想到這個我就要崩潰——之後,提姆他們還來不及對我說點兒什麼,意外就發生了。我眼睜睜的看著他的手機發出一陣刺耳的警報,他一看臉色就更糟糕了,達米安也一樣。

“出什麼事了?”我還沉浸在‘樹沒了’的呆滯之中。

阿爾弗雷德安撫似的看了我一眼:“這代表阿卡姆瘋人院出事了。不用擔心,小姐,這不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我就看見剛才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的提姆又回來了。他穿上了紅羅賓的裝扮,手裡拿著一團暗了吧唧的麵具:“事態嚴重,布魯斯短時間之內趕不回來。剛剛關於小醜的那則新聞是假的。”

說罷,他把那張遮住一半臉的麵具扣在了眼睛的位置:“我們現在要趕過去幫忙,傑森和迪克都在回來的路上了。”

阿爾弗雷德他們一開始是打算把我留在家裡的——因為某些我不知道的原因,他們不想讓我待在蝙蝠洞裡接觸那些有關於‘小醜’和‘阿卡姆瘋人院’的事。但後來他們好像又不忍心把我留在這幅命案現場,讓我獨自一人麵對因為情感波動而導致再也搞不活的那顆巨型冷杉樹,看上去似乎太慘了一點兒。

於是兩個半小時後,我就坐在了這裡——那家熟悉的洗衣店裡。

“所以我還是不明白,鳥寶寶為什麼要把你丟給我。”傑森把那隻頭罩隨手放在一旁的收銀台上,外麵的伸縮簾子拉了下來,遮住了外人想要窺視屋內景象的所有可能,“超人的樹怎麼了?隻要你想,再搬回來十棵對老頭子來說也不是問題。”

我也不明白,我在心裡想。

樹就是那一棵樹嘛,就算再有一百棵彆的,也換不來那種第一眼的驚喜了。

他剛和提姆他們解決完阿卡姆的情況,進門沒多久,夾克上還掛著屬於冬日的寒意跟水汽。那邊有羅賓和紅羅賓留下來善後,布魯斯那邊出了狀況,迪克得趕過去幫忙。我像個包袱似的被丟在了洗衣店裡,等待著哪位好心人看我可憐,好把我撿回家去。

“彆這麼說嘛,小傑鳥,”羅伊·哈珀打斷他,這位我滿打滿算才認識了兩個半小時的、據說是傑森的隊友的紅發青年興致勃勃的望著我,就好像我是個新奇的玩具。“難得的聖誕節,家人團聚,有一個是一個嘛。”

雖然我感覺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裡帶著嘲諷。

傑森看上去像是要發作,在臨近爆發的邊緣的時候看了我一眼,最後好不容易憋住了。羅伊這麼一說,我又聯想到今年的聖誕節沒有合家歡、也沒有高高的常青樹,就覺得心裡一陣發酸。

“不過話說回來,小公主,一直賴在這裡也不是個辦法啊。”羅伊開始給我起外號,我有點喜歡他,所以也就隨他去了。

“那——那你說我怎麼辦?”我可憐巴巴的看著他,感覺自己是個翻了滔天大罪的重.刑.犯,連最後的晚餐都沒資格要求,隻能等著彆人開恩發落,替我做人生中的任何決定。

“要我說,”他突然抬起頭來,開始替我規劃行程,“你應該和我們一起出去玩兒。我,傑森,還有星火——也是我們的隊友之一,啊,你會喜歡她的。”

“彆開玩笑了,羅伊,”傑森扶了一下額頭,毫不猶豫的否決了這個提議,“你會把她嚇壞了的。”

“我才不會呢。”我忍不住小聲反駁,結果被他瞪了一眼,隻好重新低下頭去。

時隔將近半年,我終於成功的再一次進到了這家洗衣房裡。半年前的我大概怎麼也不會想到,當初那個不耐煩的告訴我“我認識這家店的老板”的家夥其實就是洗衣房的所有者;更不會想到我居然有朝一日能和自己夢中的人再一次一起待在這個小空間裡,而他真的摘了頭罩,下麵的那張臉是我一開始怎麼也不想承認的,表情卻和我想象中的差不到哪兒去。

看吧,命運多舛呐。

又或者說,天知道什麼時候你的願望就會以一種微妙的方式實現了呢。

“說真的,傑森,待會兒我要和星火去約會。”羅伊重新把我的注意力轉移回來,他不開玩笑了,“你們兩個打算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把她送回去唄。”我聽到傑森說,就跟冷酷無情的下判書似的。

“可我不想回家。”我條件反射的抖了一下,趕緊說,“至少現在我不想回去,一回去我就又得麵對那棵樹。阿爾弗雷德不讓我和他一起待在蝙蝠洞,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那棵無辜的、可憐兮兮的、死在我手底下的樹。

“你不想回家?”他雙手抱在胸前看著我,遠處的羅伊手裡抱著一同爆米花,津津有味的看著我們倆,就像在看一場家庭倫理劇,“這倒是不新鮮了。那你想怎麼樣?讓我在這裡陪著你?倒也不是不行,但我們得先說好,我這裡什麼也沒有,沒有樹,沒有禮物,也沒有甜甜圈。”

“無所謂。”我說。有你就行了。

我在心裡偷偷地想,但借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說出來。

“嘿,這可不行!”羅伊在後頭大聲打岔,就像一個熱衷於喊“卡”的戲劇導演,“你們不能在洗衣店裡頭過聖誕夜,沒人會在洗衣店過聖誕夜。就不怕有人進來搶劫嗎?”

“你怎麼這麼煩?那照你說,你有什麼高見?”傑森氣哄哄的轉過頭去,說了一句臟話,被瞪的人成了羅伊。

而羅伊絲毫不介意對方的目光,唯恐天下不亂的揮著手:“回你的安全屋,再看場電影怎麼樣?”

哇哦。羅伊·哈珀,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偶像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紅頭罩先生居然真的皺起眉頭,開始考慮這個提議的和理性。我沒想到這事兒居然有能成的苗頭啊,所以在他看過來的時候,我趕緊裝出一副更可憐兮兮的樣子,妄圖以悲慘形象博得他的同情心。

“你真的要把我送回去嗎?”我誇張的吸了一下鼻子,拖著長腔,開始努力回想小時候不想去幼兒園的那種悲情時刻。“沒人在家裡,就剩我一個——”

傑森像是在盯著天敵一樣盯著我,如果他是一隻貓的話,此刻估計尾巴都要炸開了。半晌之後,他像是終於決定好要放棄什麼似的垮下了肩膀。

“我為什麼要讓他們好過呢?”他說。

結果我還真的就糊裡糊塗的跟著傑森回了他的安全屋,不瞞你說,就連‘安全屋’這個概念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坐在他的機車後座上,隔著手套抓住他的衣服下擺,七拐八拐的進了一條窄巷。這是一片看上去至少有既是個年頭的老宅區,集體住戶,一棟一棟的筒子樓像是煙囪一樣佇立在黑色的夜空下,成了聯結地麵和厚重雲層的梯子。

我跟著傑森走進一棟樓裡,這裡麵舊的讓我想起在北京的家,甚至比那個還要舊。這一整棟樓幾乎沒有幾個住戶,走廊裡的燈一個好一個壞,樓梯上還鋪著灰塵。我們爬了好多層樓,多的我連數都數不過來。最後我們停在了一扇門前,我等著傑森掏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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